帝王三問(2/3)
四伏。
四年間,方晴貪墨所得,十萬兩白銀,實在是駭人聽聞,十萬兩白銀,折算成銀錢,那是一千萬錢!夠換成多少米面糧食了!而這不過是方晴運回平城老家的數目,他的實際貪墨,只會更巨!
亭州一地的賦稅便不說了,多少軍糧調撥運輸,皆過亭州,那所謂的劉氏商隊現下看來不過是方氏的走狗,這中間以劣換優,倒買倒賣,多少利益!更重要的是,為了這十萬兩白銀,整個亭州的地方、整個亭州的戰事又受了多少影響?豈是十萬兩白銀可以衡量的!
景耀帝今日之怒,全然可以想像。畢竟,方亭這亭州州牧之位,是前一任州牧盛奉林失地誤國之后,景耀帝為應對戰爭特意選調的“能吏”,這十萬兩白銀直如一個耳光裸地打在了他自己面上。
雖然這位帝王面上,全然看不出半點慍怒。
方晴滿面鮮血,先時抖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在聽景耀帝這幾乎是蓋棺定論之后,方晴的視線不自禁向封書海左側之人看去,對方轉過眼去看亭臺風景,方晴的視線又向坐在他右側的人看去,對方垂下視線,好似已經入定。
方晴抿了抿嘴唇,竟大聲道:“陛下,臣縱有罪,亦非首惡!”
是,他私運軍糧,中飽私囊!是,他貪沒民脂,罪該萬死!可是,那些借他之手,洗出去的干凈白銀呢!他不過只貪了十萬兩而已!他通過亭州一地的買賣、商隊,洗出去、流出去的,何止這些!軍中又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利益,都要從他這里過一道手,洗成干凈而沒有后患的白銀?
那些世家大族的話事人、此地豪強的嘴臉……眼前人人有份!憑什么要他一人而擔!
看著他這般模樣,席前所有人,除了封書海外,俱是冷汗淌下,方晴這是要狗急跳墻!沒有人知道方晴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咬出什么事情來!
席中所坐之人,這中間,場中凡是經手過亭州事的,誰敢說自己雙手完全干凈?
可方晴正要說什么之時,身后護衛將他嘴巴一蒙,他卻瞪著景耀帝口中嗚嗚做響,兀自掙扎不休,護衛狠狠擊在他后頸,他翻了個白眼,生死不知地軟倒,接著便被這般滿面鮮血、如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列席之時,這還是一位呼風喚雨的封疆大吏,即使知曉封書海被召來,方晴之位必不能久,誰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是這般的下場,并且,恐怕還有更大的血腥清洗在等著平城方氏。
可是,看到被拖下去的方晴,不知為何,席前所有人又俱是情不自禁輕吁了口氣,再偷偷瞥向中間席上那位似笑非笑的帝王之時,人人仿佛見著露了獠牙的老虎一般,懼怕又恭敬地避開了視線,不敢再看。
看著方晴,封書海心頭卻也沉重,景耀帝召他前來,甚至說是等了他前來,才辦一場宴處置方晴,其中三味,不問可知。
景耀帝卻是一擺手:“既是‘甚好’的舞曲,諸位可莫要輕負,舉杯同飲吧?”
席前個個俱是垂眉肅目,恭敬地舉杯,不敢流露出額外的半分情緒。
先前擺弄樂器的女郎們此時個個顫抖,離族中前來之時,家中長輩皆叫她們聽方大人吩咐,得見貴人,說不定便是平步青云富貴尊極,可是,現下方大人竟是這般的下場,她們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是,貴人吩咐,更不敢不從。
登時個個顫著牙關,僵著步幅,唱得斷斷續續,直令景耀帝停杯皺眉。
女郎們駭得伏倒在地,顫抖著磕頭。
景耀帝不耐地揮了揮手:“罷了。”
然后,這位天子起了身,慵懶地道:“今日偏勞諸位愛卿了,我在此處,怕是她們不自在,你們且自多賞一會兒吧?!?
說著,景耀帝竟就此起身,轉身要離去,然后,他腳步一頓,忽然一指岳欣然:“六郎媳婦,你一道來吧。”
場中眾人登時動作一頓,面上不流露分毫,可眼神俱是情不自禁往岳欣然身上瞥,如今天色已暗,帝王之尊,召見一個孤身寡婦……其中猜想很是豐富。
景耀帝一拍額頭:“對,還有封書海,一道罷!”
席間那些打量又不自禁看向封書海,亭州四年間已經折了兩個州牧了,這個折損率,已然冠居大魏,眼前這位……會是第三個嗎?
岳欣然看了一眼封書海,心下亦不無憂慮,景耀帝看似隨性,卻亦有章法。岳欣然相信,方晴絕不是死于那十萬兩白銀的貪墨,亭州諸多利益盤根錯節,貪墨是才發生嗎?景耀帝是今日才知道?
簡直是笑話,看那冊子就知道,也許從頭到尾,這一切都在景耀帝手中。
只是到了今日,景耀帝才選擇出手而已。
只因為,為了收拾亭州的局面,為了暫時震懾亭州的亂伸手之事,景耀帝選擇當眾捏爆一個最軟的柿子,殺雞給猴看而已,方晴很不湊巧就是這個倒霉蛋。
如此而已。
可是,相比于方晴,封書海是更無背景與靠山之人,今日景耀帝可以因為帝王心術一時需要隨意捏死方晴,焉知明日不會因為同樣的理由對付封書海?
跟在封書海身后,岳欣然隨即苦笑,罷了,封公持身清正,想來如果沒有極為強大的理由,景耀帝還不至于隨便那樣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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