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血，她心里就不由得充滿了憐惜之情；當(dāng)她的手指觸到溫濕的血時，她突然害怕不已地戰(zhàn)栗起來，但，她還是能控制自己的。
    母親默默地挽著那個小青年，飛快地穿過空地。
    小青年這時的口齒清楚起來了，他友好地嘲笑說：
    “您把我拖到哪里去，同志？我自己還能走……”
    可是，母親覺得，他的身子在搖晃，他的步子很不穩(wěn)，他的手在發(fā)抖。
    他有氣無力地向她問開了話，但并不給她回答的空兒。
    “我是洋鐵工人伊凡，——您是誰？我們?nèi)齻€是在葉戈爾·伊凡諾維奇的小組里——三個洋鐵工人，小組里一共十一個人。我們非常敬愛他——愿他到天國去吧！雖然我是不相信什么神的……”
    母親在一條街上雇了馬車，讓伊凡坐上車之后，她悄悄地對他嚀囑：
    “現(xiàn)在別講話！”她邊說邊用手帕仔細(xì)地裹住他的嘴巴。
    伊凡將手舉到嘴邊，可是已經(jīng)不能把手帕取掉了，于是，那只手無力地放在了膝蓋上。但即使現(xiàn)在蒙著手帕，他還是含糊不清地嘟咕著。
    “今天你們打了我，我是到死也不會忘記的……在他以前，有一個大學(xué)季托維奇……教我們經(jīng)濟學(xué)。……后來被抓去了……”
    母親抱著伊凡，讓他的頭抵住自己的胸口，小青年的身體忽然沉重起來，也就不作聲了。母親幾乎被嚇呆了，她偷偷地望著馬車的兩邊，她覺得馬上會從什么地方的角落里跑出了幾個，如果他們看見伊凡的頭包扎著，立刻會抓住他，把他打死。
    “他喝醉了？”車夫回轉(zhuǎn)頭來，善良地笑著問。
    “甭提了，喝了不少烈酒！”母親嘆口氣接應(yīng)著話頭。
    “是您的兒子？”
    “噯，他是皮匠。我是替人家做飯……”
    “你苦啊。原來這樣0……”
    車夫加了一鞭，又扭過頭來接著問道：
    “你聽說了嗎，方才墓地那邊打得可厲害啦！……一個人物出喪，那人也是反對官府的……他們不贊成官府的做法。當(dāng)然，送喪的也是這樣的人，是他的朋友。他們在那里喊著什么‘政府’，說什么政府使人民破產(chǎn)……于是就打他們！據(jù)說有的人被砍得差點沒命嘍。當(dāng)然，之中也有的受了傷……”他停頓了一下，難受地?fù)u著頭，用異樣的聲音說：“死人都不得安寧，唉！把死人都給吵醒啦呀！”
    馬車吱吱咯咯地在石子路上顛動著，伊凡的頭輕輕地撞著母親的胸口。
    車夫側(cè)身坐著，仿佛是沉思了之后說：
    “老百姓里面已經(jīng)有了動搖，天下就要大亂了，對不對？昨天夜里，憲兵闖到我們鄰居家，一直鬧騰到天亮，今天早上抓走了一個鐵匠。據(jù)說，夜里要把他帶到河邊，偷偷地把他推到河里淹死。可是，那個鐵匠人倒不錯……”
    “他叫什么？”母親問。
    “那鐵匠嗎？他叫薩威爾，外號叫葉甫欽珂。年紀(jì)不不大，可是懂得事卻很多。現(xiàn)在的時勢，大概懂事是有罪的！他到我們這兒來的時候，總說：‘趕馬的朋友們！你們的日子怎么樣？’我們說，‘真的，還不如狗呢！’”
    “停下！”母親要求。
    馬車一停，把伊凡驚醒了，他低聲起來。
    “小伙子醉得可真不輕啊！”車夫說。“唉，伏特加，伏物加……”
    伊凡全身無力地又搖又晃，踉踉蹌蹌地在院子里走著，嘴里說著：
    “不要緊，——我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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