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2)
日子一天跟著一天地飛過去了。
母親忙得連考慮五一節的工夫都沒有。整天忙忙碌碌地奔走得疲倦了的她,只有每晚臨睡的時候才覺得心里隱隱地有點疼痛。
“但愿這一天早一點來吧……”
天亮的時候,廠里的汽笛響了,巴威爾和安德烈草草地喝了茶,吃了面包,將許多事情托付給母親后,就去上工了。
母親整天像車輪上的松鼠似的轉來轉去,煮飯,煮貼傳單用的紫色膠水和漿糊。有時候,有人跑來,把巴威爾的信塞母親時,便把那種興奮傳染給她,爾后,就又走了。
號召工人們慶祝五一節的傳單,幾乎每晚都貼到墻壁上,這些傳單每日都在廠里發現,甚至在局的大門上也貼著。每天早上,們一邊埋怨,一邊在工人區巡視,把墻上的標語撕去,刮去,但是到了午后,那些傳單又滿街飛,在行人的腳下翻滾。
城里派來了暗探,他們站在街角,用目光來窺探回去吃飯或者吃過飯回來的那些愉快而興奮的工人。對于的束手無策,大家都覺得有趣,連上了年紀的工人都在嘲笑地議論:
“他們在干什么呀?嗯?”
到處聚集著一堆堆的人,熱心地在議論那令人鼓舞的號召。
生活沸騰起來了。這一年的春天,生活對大家都有興趣。對于所有的人,都帶來了一種新的東西;對有些人,帶來的是又一個令人生氣的原因,他們怒罵圖謀叛亂的人;對有些人帶來的是模模糊糊的希望和不安;對有些人——他們是少數——帶來的是由于意識到自己是喚醒大家的力量而感到強烈的喜悅。
巴威爾和安德烈幾乎每夜都不睡覺,汽笛快要呼叫的時候,才回到家里來。兩個人都疲倦不堪,啞著嗓子,臉色蒼白。筆趣閣
母親知道他們是在沼澤地或者森林里開會。她還知道,在工人區的周圍,每晚都有騎馬的巡查,都有暗探潛入,他們捉拿或搜查個別的工人,驅散群眾,有時把個別的人逮捕了去。她也明白,兒子和安德烈,每晚都可能被捕,但是她反而有點希望這樣——她覺得這對他們倒要好些。
依薩的暗殺,很是奇怪,但沒有人提起。在出事之后的兩天,曾審過問一些有嫌疑的人,但是審問了十來個人之后,他們便失去了對這樁案件的興趣。
瑪麗亞在和母親的談話里面,流露出的意見,像和所有的人相處一樣,她和這些處得挺好。她說:
“哪里抓得到犯人?那天早上,大概有一百多人看見依薩,其中至少有九十個都會給他一家伙。這七年來,他對任何人都干過下流的勾當……”
霍霍爾明顯地變了模樣。他的臉瘦下去了,眼皮似乎很重很沉地蓋在突出的眼球上,差不多遮住了眼睛的一半。從鼻孔到嘴角布滿很細的皺紋。關于日常的事兒,他越來越顧不上談了,但是他的感情卻日漸激昂,好像陶醉了一般,并且使得大家也陶醉在狂喜里,每當他談起未來的事情——談起自由和理智勝利的美好而光明的節日的時候都是如此。
當依薩的死再沒人提起的時候,他又厭惡又悲哀地帶著微笑說:
“他們不僅不愛惜人民大眾,就連那些用來偵察我們的走狗,也是看得一錢不值!不愛惜忠實的猶大,只愛惜錢……”
“這事不要再談了,安德烈!”巴威爾斷然地說。
母親也低聲地附加了一句:
“把爛木頭碰一下——那就要粉碎的!”
“說得對,但是——并沒有什么可高興的!”霍霍爾憂慮地說。
他常說這句話,在他的口頭上,這句話似乎帶著一種特別的,全知全能的意味,同時也含有哀愁和辛辣的意味。
……于是,五月一日這天,終于到了。
跟平時一樣,汽笛急促而威嚴地吼叫起來。
整夜都不曾睡踏實的母親,跳下床來,生旺了前一天晚上已經預備好了的茶爐。和平常一樣,她想去敲兒子和安德烈睡著的房門,但是尋思了一下,揮了揮手,就在窗外坐了下來,用手托著臉腮,好像牙痛似的。
在蔚藍的天空上,一群白色和薔薇色的薄云,好像被汽笛的吼叫驚嚇了的鳥兒一樣,飛快地飄浮著。
母親望著云彩在想自己的心事。她的頭腦覺得沉甸甸的,因為夜里失眠而充血的眼睛也覺得干燥,她心里感到出奇的安靜,心臟跳動得很均勻,心里想的是一些普通平凡的事物……
“茶爐生得太早了,已經開了!今天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
兩個人都熬得夠受了……”
初升的太陽一邊快樂地嬉戲,一邊往窗戶里偷看。她把一只手放在陽光下面,燦爛的陽光曬在她的手上,她沉思而親切地微笑著,用另外一只手輕輕地把陽光撫摸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拿開了茶爐上的煙囪,格外小心地不弄出聲響來,洗了臉,她開始禱告,拼命地畫十字,不出聲地翕動著嘴唇。她的臉上放著光輝,右邊的那道眉,一會兒慢慢地推上,一會兒又突然地放下……
第二次的汽笛聲比較低,不像上次那樣決斷,在那種粗重而潮濕的聲音里面,微微有點顫動。
母親覺得,今天的汽笛,響得好像特別長。
房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