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家如同沸水一樣，炸開鍋的時候，三爺一行已經來到了水月庵。</br>　　三爺這人做事，能躺著，絕不站著；能省事，絕不肯多廢一點勁兒。</br>　　“晏姑娘腿傷了，我替她過來問一問。”</br>　　他掏出兵馬司腰牌，在慧如面前重重一放。</br>　　“我這人，性子粗，脾氣躁，沒什么耐心，你和她們說，大人問什么，她們就答什么，別他娘的跟大人這個不知道，那個不知道。”</br>　　慧如一聽，臉色當場就白了。</br>　　上回夜探墓地，這人跟在晏姑娘身后，不吱聲，不吱氣，沒想到竟是個兇神惡煞。</br>　　哪里敢耽擱，忙拉著蘭川去召集人。</br>　　李不言用胳膊蹭蹭朱青，捂著嘴低聲道：“你家爺怎么了？養了幾天傷，沒去勾欄泄火，又開始欲求不滿了？”</br>　　朱青差點沒一頭栽下去，“姑娘家怎么一天到晚勾欄勾欄的，也不嫌臊得慌。”</br>　　李不言眼皮也沒抬一下，“總比某些人一聲不吭，就下黑手的強。”</br>　　朱青：“……”</br>　　不消片刻，滿滿一堂的尼姑都站在謝三爺的面前，清一色的尼袍，外加光不溜啾的腦袋。</br>　　四九城里，武將中有個不成文的說法，出門遇著尼姑，那是要不吉利的。</br>　　三爺心里默念一聲“百無禁忌”，便朝李不言看了一眼。</br>　　李不言清了清嗓子。</br>　　“下面你們自己分成兩撥，一撥和靜塵熟悉的，一撥和靜塵不熟悉的。熟悉的站左邊，不熟悉的站右邊。”</br>　　尼姑們相互看一眼，連個咳嗽聲都沒有，悄無聲息的分好了隊。</br>　　謝知非抬頭一看，驚得翹二郎腿的心思都沒了。</br>　　左邊的隊伍一共就兩個人，一個胖，一個瘦。</br>　　整整十八年呢，這人也太少了點吧！</br>　　謝知非站起來，冷冷道：“你們兩個，跟我來；余下的，朱青你負責。”</br>　　“是！”</br>　　這么多人，朱青正想喊李不言一道幫忙，冷不丁一抬頭，才發現這人竟跟著三爺走了。</br>　　“李……”</br>　　李不言扭頭，一臉“我不和下黑手的混蛋共事”的壯烈表情。</br>　　朱青在心里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壓住自己的火氣。</br>　　……</br>　　靜塵的齋房，簡單樸素到謝知非一臉嫌棄。</br>　　蘭川端上熱茶，他喝一口，往桌上重重一擱，“這什么茶，難喝死了，換了好的來。”</br>　　蘭川一看大人這么兇，哪敢說個“不”字。</br>　　李不言抓耳撓腮。</br>　　奇怪了，往南寧府那一趟，條件再苦，三爺也沒有挑剔成這樣。</br>　　他故意的？</br>　　第二回茶端上來，蘭川不等謝大人喝一口，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想：還是前頭那位裴大人脾氣好，人和氣。</br>　　這時，謝大人冷冷喚道：“進來一位。”</br>　　先進來的是個胖尼姑，臉色有些發白，沖謝知非行了個禮后，便不知道自己該站著，還是該坐著，很是拘謹。</br>　　謝知非也不喊她坐，直接問道：“你叫什么？”</br>　　“清竹。”</br>　　“來庵里幾年了？”</br>　　“十五年。”</br>　　“比靜塵晚三年？”</br>　　“是。”</br>　　“在你眼里，靜塵是個什么樣的人？”</br>　　胖尼姑一怔，還沒細想呢，上頭的官大人已經不耐煩了，一拍桌子，厲聲道：</br>　　“想什么想，說！”</br>　　胖尼姑嚇得一個哆嗦，脫口而出：“就很安靜，話不多的。”</br>　　沉默；</br>　　安靜。</br>　　謝知非迅速提煉出兩個關鍵點，提筆在紙上作了個記號。</br>　　寫完，抬頭又問。</br>　　“你是怎么和她熟悉的？”</br>　　“我這人笨，有些佛法參悟不透，就常常厚著臉皮去問她，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好上了。”</br>　　“怎么個好法？”</br>　　“我在水月庵是負責做飯的……”</br>　　“慢著。”</br>　　謝知非冷冷打斷，“我問你怎么個好法，你跟我說你是做飯的，別跟大人牛頭不對馬嘴啊！”</br>　　“大人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