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1/3)
范女士聽完她的豪言壯語以后停頓了三秒鐘,然后笑了。
她儼然已經(jīng)修煉成精,想讓別人哭,別人就得哭,想讓別人笑,別人就得笑,對范女士來說,戳破那些年輕而蹩腳的、色厲內(nèi)荏的小自尊實在太容易了。
她根本沒有必要開口爭辯,也不必說出什么批判來,只要略帶無奈地輕輕搖搖頭,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哭笑不得的神色,就能將一切無理取鬧反射回去。
江曉媛看懂了她的肢體語言。
范女士用她優(yōu)雅的笑容、精致的打扮,細致入微地表達了一個意思:“我的天哪,世界上怎么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逼?她自己說出這樣的傻話居然都不知道臉紅。”
這種舉重若輕的輕蔑像一片千鈞羽毛,誰試誰知道,落到誰頭上,誰都得生一次頸椎病。
唯有江曉媛站在樓下,面色平靜,好似不為所動。
沒辦法,誰讓她住過比這座小二樓漂亮優(yōu)雅得多的房子,見過比范女士成功得多的人士,比范女士嘲笑過更多的窮鬼奮斗者呢?
如果說從另一個時空偷渡而來的江曉媛與原裝那位堅強聰明的鄉(xiāng)下姑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無比清楚地知道,那些平時把自己裝得大尾巴狼一樣的“上等人”骨子里都是什么貨色。
“阿姨,”江曉媛平心靜氣地做出了反擊,“你覺得自己做不到,是因為你已經(jīng)老了,未來對你來說,沒什么好期待的了,你真是為蔣博離婚的嗎?不是別人甩了你,讓你更加清楚地發(fā)現(xiàn)自己到最后誰也抓不住嗎?所以你猜迫不及待地想起他這個從小被你扣在手心里的小寵物吧。”
蔣博無比震驚地抬頭望向江曉媛——她怎么會知道那么多?
江曉媛沒有解釋。
“你是寵物嗎?”她不理會被她一語戳中,臉色開始泛青的范女士,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蔣博,“你要是承認自己還是個人,就邁開你那兩條腿,從那惡心兮兮的樓梯上走下來,那女人比你矮一頭,你卻讓她牽著你的繩子,連反抗都不記得……蔣老師,你別那么看我,我對你沒有任何意見,你比我強、比我厲害,是我的前輩我的老師,我現(xiàn)在還沒資格評價你——可是你就不會看不起自己嗎?”
蔣博的手猛地一縮,掙脫了范女士。
江曉媛深深地看著他:“下來。”
蔣博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蹭了半步。
“站住!”范女士突然爆發(fā)的尖利嗓音幾乎戳破了房梁,刺得人一哆嗦。
江曉媛嗓音條件一般,估摸著自己拼嗓門拼不過人家,于是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在木質(zhì)的樓梯上,踹得那樓梯“咣當(dāng)”一聲巨響:“下來!”
……聲勢是有了,就是腳指頭差點翻蓋。
范女士:“你別忘了誰是他的監(jiān)護人,江小姐,你不懂法嗎?”
江曉媛勉強忍下自己的呲牙咧嘴,一邊悄悄活動腳趾頭一邊拿腔拿調(diào)地說:“哎喲,我一個高中沒畢業(yè)的小化妝師,什么都不懂,還沒聽說過誰家奔四張的男人還需要頂個監(jiān)護人——要不然這樣,您給法院打個電話,咱們各找一個律師,一塊過去聽聽普法教育好不好?”
噴完,她轉(zhuǎn)向蔣博,蔣博像個削瘦的幽魂。
人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一點慕強情節(jié),蔣老師強勢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欣賞,甚至能讓人忽略他身上種種毛病,相比而言,他現(xiàn)在這幅鬼樣子,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有損于他在江曉媛心里的形象的。
可是江曉媛看著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
她父母——本來時空中的父母并沒有陪她長大,有時十天半月連人影都看不見一個,在她還需要大人陪伴的年歲里,江曉媛一直有種隱秘的恐懼,擔(dān)心自己會被拋棄。
有一天,她跟保姆抱怨說:“干脆我也離家出走算了。”
保姆是個沒受過什么教育的中年婦女,說話很不講究,但一針見血,她說:“離家出走了誰來養(yǎng)活你?你打算去路邊要飯嗎?”
江曉媛當(dāng)時還小,針對這句話展開了豐富的聯(lián)想,連要飯的悲慘細節(jié)都想象出來了,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三天,衍生出了無數(shù)不靠譜的假設(shè)——
萬一父母離婚了,誰也不要她怎么辦?
萬一父母出意外了,以后沒人養(yǎng)活她了怎么辦?
萬一他們倆再生一個小孩,不喜歡她了怎么辦?
每次一想,她必定悲從中來,大哭一場,惶惶不可終日一番,還曾經(jīng)暗下決定,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先行去死,省得活受罪。
后來她長大了,不再胡思亂想,然而恐懼卻沒有消失,當(dāng)她身無分文地落在舉目無親的陌生世界里,近乎“要飯”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噩夢里出現(xiàn)的事全都成了真。
而她終于沒有去死,像只跳蚤一樣上躥下跳地活了下來。
“蔣老師,你是想一直在那跪著,還是自己走下來?”江曉媛把聲音放得更輕緩,“工作室的裝修方案我已經(jīng)基本做出來了,可是你才是大股東,它需要你來最后敲定,很多事我做不了主,能麻煩你從樓梯上走下來,出來管一管正事嗎?”
江曉媛:“是你自己說這個工作室無論如何都要成功的,你打算食言而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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