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沉默，看不出臉上是何表情，砒霜才想起揭了別人傷疤終是不好，抱歉道：“王爺覺得為難可以不必回答，這跟我們的約定無關，只是夙霜多嘴一問，想著是占了誰的便宜也好日后相報。”
    深深地望了砒霜一眼道：“或許吧。”
    一聲輕嘆，砒霜聽出了惆悵、迷惘與無措，而這些字眼與一向勝券在握的宸王根本搭不上邊的。心下郁悶了：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或許，什么叫吧？
    好像聽到了砒霜心中的疑惑，宸王開了口道：
    “王權之爭風云詭譎，權力浸染下，誰又是個干凈人？昔得圣宗慧眼，成就蘇行神威大將軍之名；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蘇家一門也因功折損。你能說圣宗是昏君嗎？你不能！他沒錯，為保皇權不動蕩，防患于未然。殺伐果斷，手段殘忍令人寒心，也絕非明君！”
    “世人常言：寧為車前卒，不做馬后炮。可是蕓蕓眾生卑微若螻蟻，不過一場權力游戲下的黑白子，端看執(zhí)子之人如何取舍。哪有那么多的真與假、對與錯，你能說非黑即白嗎？”話語間，執(zhí)起了紙扇，一會兒疊起，一會兒又展開，將那滔滔胸臆，都賦予折扇。
    言辭云淡風輕，把人命看得很輕，把權力看得很透，砒霜突然有些不確定了，與虎謀皮真的是明智之舉？一朝登臨九鼎，怕也會落得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但除了信他，砒霜也別無選擇，何不賭一把？成則沉冤昭雪，敗也不過魂歸九泉，一家團圓！
    “宸王果然是個明白人，只是不知在王爺心中又是怎樣看待君、臣及民三者的關系？”砒霜眼中帶著期盼，那個心中多年不曾升起的光亮。
    宸王怔住了，他沒想到眼前人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目光如炬，非搪塞可過得去，他隱隱覺得這是一種契機，一個兩人關系更進一步的機會或者是推向萬丈深淵的因子，掙扎了一會兒還是艱難開口道：“要聽實話嗎？”
    沉靜如水的眸子，倒映出男子的身姿：“實話當如何？假話又當如何？”
    冷風習習，酒意消的砒霜覺得幾分寒，宸王隨手解下斗篷為她披上，頓時暖意叢生。
    “若我莫含笑有朝一日君臨天下，定當愛民如子，選賢舉能，任人唯才。天下再無高低貴賤之分，必當一視同仁！”末了試探地添了句，“你會信嗎？”
    “噗嗤”，真是假地傷心呢！砒霜笑出了幾滴淚來：“我想聽聽宸王的真心話。”
    宸王閉上了眼，不再看眼前女子的神情：“你錯了，是兩者間。臣民不分家，是君臨天下的墊腳石，同樣也是勝利果實的分享者。高處不勝寒，若無人分享，為何要這權力的束縛？”
    “期待王爺有朝一日能說出君民不分家的話來。”
    女子口中難掩失望，他也毫不在意，接著道：“高低貴賤，嫡庶尊卑，等級森嚴，便是天理！便是王道！”
    男子睜開雙目，良久不語，心里卻是緊張的，他在等，等一個姑娘對他伸手，等一個姑娘說愿意：如果一開始就把自己的欲望寫在臉上，坦誠地面對你，你會不會更容易接受我？可事實證明——赤裸的真相血淋淋地捧在心上人眼前是會嚇退她的。
    “那就先這樣吧。”砒霜退卻了，那個剛剛萌發(fā)的愛戀，被她掐死了。蘇砒霜，你只是出賣了自己的才智，怎么，連心都要丟了？！
    感受到女子眼睛里的東西瞬間熄滅，心臟一陣抽搐，可還是很好地掩飾了去：“本王還以為你會咄咄相逼，不曾想…你與本王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無情配無義，狼心配狗肺，真真絕配！”
    砒霜道：“頭一遭見人連自己都罵了進去的，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夙霜只想再確認一下，王爺?shù)脑手Z可還算得數(shù)？”
    “你若愿意，那宸王府的女主人，含笑的結發(fā)妻子，就只是霜兒。”就當是為那心動再任性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蘇砒霜，答應我！
    砒霜搖搖頭：“不必如此，我不會同賀小姐有所爭搶，王妃頭銜只是借來用用，任務和情感夙霜拎得清。”
    “三日歸寧，明日本王會派人來接你回府，有些事得提前交待。”
    砒霜輕一頷首，二人各自離開。
    他倆不知，屋內(nèi)一直有雙眼睛盯著這次談話，雖說不上部被竊聽，但也聽了個七七八八。黑夜中，女子緩緩移步床榻，順著玉臂滑落的血流拍打在地板上，跳出快樂的音符，那女子綻開笑顏，仿佛傾聽著世間最美妙的樂章。
    “酒能醉人，鮮血使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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