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內走出，熟練地換上藏于袖中許久的人皮面具，直到完貼合才松了口氣。此刻的砒霜是疲憊的是體面的：身披純白色提花百蝶花紋緞，烏黑柔順的秀發頭綰風流別致飛仙髻……在賀家人面前，絕不會辱沒了“蘇”姓。
    哪怕是喝了點小酒，面色酡紅，走起路來也是踉踉蹌蹌，可離屋時的儀態也是端著的。扶著欄桿，拖著身子，直到一陣清涼拂面，方才清醒了些。剛剛砒霜與君瀾飲的正是“醉花陰”，最怕傷懷過往下暢飲，一杯痛，二杯陷，三杯往事埋。此酒乃藥師淮谷子所創，用以緬懷亡妻，是以藥效只有三天，對人身體沒有毒性，只是過往懷緬，本是就易傷情，幸好砒霜出來得不算太晚。
    有美如皓月，著一月白色天香絹直裰，腰間綁石青色獸紋紳帶，外披褐色斗篷，冷眼看盡砒霜的酒后醉態，終是上前攙扶，卻被砒霜一同拉至塵埃。顧不上什么會不會污了潔凈，也學做那女人一撩衣袍，席地而坐，月輝下人影交織疏長，好生和諧的畫面。
    男子率先開口打破一方寂靜：“你有什么話是要對本王說的？”
    “快看，星星！”砒霜倏地站起，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回身眼睛眨巴著詢問，神情落寞，“骰子哥哥么？”
    含笑神色一凜：“不是。”
    砒霜一個踉蹌，含笑反應慢了半拍，只來得用身子做了肉墊。
    砒霜一愣，一下酒醒了：“王爺身子太單薄，硌得我肉疼。”
    “是夙霜姑娘太過洶涌，壓得小王喘不過氣來。”
    真是點滴不讓，睚眥必報的氣量短小之人，絲毫見識不到男子應有的胸襟，大靖是沒人了嗎？阿貓阿狗也能當王爺？砒霜一面小聲嘀咕，一面從那人身上起開。
    “本王好像聽見某人在咒罵我，是你嗎，霜兒姑娘？”
    是，是我，就是本姑娘！還“是你嗎”呢，我是你媽！砒霜道：“我說，王爺身子如此單薄，想來也只能是久居人下了，真是令人惋惜！”
    砒霜以為會迎來宸王的暴怒，已經做好反擊之策，可宸王只是輕描淡寫地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有來有往，方顯尊重。本王烙下印了，這個媳婦跑不了了。遲早讓你見識一下本王是不是只能‘久居人下’？只怕我這一飛沖天，你那小身子骨沉受不起！到時自是不會令霜兒姑娘惋惜了！”邪魅一笑，笑得瘆人，“該胖胖，該瘦瘦，你的肉都沒白長，這身裝束配得好，勾勒得玲瓏有致！胸是胸，腰歸腰，不似你先前男女不辨，抱一下都覺得膈應。”說完眼還不老實地盯著砒霜各種打量。
    后知后覺的砒霜，終于從那笑意中嗅出一絲詭異的曖昧。砒霜臉燒地生疼，宛若漫山遍野開遍了羞澀紅葉。第一次認識到面前這個男子，欺不得半分。
    霜霜：嚶嚶嚶，我被欺負了怎么破？醬醬：人若犯你，十倍辱之，放心，我是親媽！霜霜：嗯！那親娘能透露點反擊細節嗎？醬醬：讓他娶你！夠慘的吧！
    思緒千轉百回，終于給砒霜繞回了正題：“夙霜心中幾點疑惑，還請王爺解答。”
    兩人皆是臉色沉靜，一個恭敬請問，另一個紳士應承，完看不出前一刻的唇槍舌劍，寸步不讓。此時月色又深了幾分，照藥效來看賀君瀾已經睡去，砒霜舒了口氣道：“王爺先前在府中的允諾不知當不當得真？”砒霜與他約下一個來日承諾。
    男子也不急著開口，緩緩側過身子，一手伸向砒霜，砒霜急忙躲閃一邊，眼睜睜看著那手尬留空中。幾番等待，發現那女子并無攙扶之意，自個兒爬起身來，撣撣衣袖。
    “霜兒姑娘是真心那就為真，若是假意那便為假。決定權一直在姑娘手中，看姑娘用不用心、用幾分心。就好像剛剛，小王為救姑娘跌倒在地，伸手求助于姑娘，姑娘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一退再退，這讓小王好生寒心！”
    “王爺多心了。剛剛夙霜看王爺衣袖一揮，確認過眼神后，夙霜以為王爺是在說‘讓開，本王自行爬起來’！當時夙霜是想著去扶王爺的，奈何王爺目光堅定，難道是夙霜會錯意了？王爺其實是摔傷了爬不起來？”看著他吃癟的樣子，砒霜真覺得內心痛快，幾次交鋒下的少有勝利。
    “霜兒姑娘沒有會錯意，本王試姑娘與本王間的默契，現在好了，默契十足！希望日后合作還能有這樣的默契！功成后，”一番話說得咬牙切齒。
    “夙霜定不負王爺。”笑意盈盈，“對了，夙霜多嘴一問，王爺想娶的另有其人，而那人一直都是賀家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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