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涼陘賀壽(1/2)
“忽蘭,給你看樣東西。”
胡輦從懷里掏出一個白色的綢布包,放在中間的席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露出一縷沾滿泥土和血污的頭發,上面系著一根紅色的珠繩。忽蘭立刻就明白了,把它捧起來貼在臉上,淚如泉涌,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胡輦幽幽說道:
“那一夜我和阿缽、郭紇都通宵未眠,我對郭紇說:‘娘好久沒有給你梳過頭了,讓娘最后給你梳一次。’他跪在我的面前,我把手腕上的珠繩解下來系在一條小辮子上面。那時我們都知道天一亮就是永別。可是沒有想到,現在我還活著,郭紇和阿缽已經身首異處。他們的身體留在大漠,頭顱被仇人斬下帶到鴛鴦泊。”
忽蘭哭道:
“娘,請你把它送給我,我要讓溫奎記住他的父親。”
胡輦輕輕拭去臉上的淚,聲音平靜得像一泓秋水:
“我就是要把它交給你,我不知道自己將來死在哪里,留著它沒有用了。”
“娘,我要接您到骨力扎去,我們在一起。”
胡輦笑了笑:
“溫奎還好吧。”
“好,我爹很疼他。我爹說對不起你們。去年我們一到,他來不及征兵,就發了僅有的兩萬兵馬去鎮州救援。可是在半路遇到伏擊,派去的兵馬戰死了一大半,等殘兵撤回來,再要派時就聽到了鎮州陷落的消息。我爹說他一定會為公公和郭紇報仇。你們離開之后,蕭圖玉那個狗東西把西北搞得一塌糊涂,他昏聵無能,放縱手下橫行霸道,借著討伐叛逆余黨的名義,逼著各個藩部助餉,搜刮不到錢財的,就說是叛黨一伙,進行燒殺搶掠。藩部紛紛反叛或逃跑。我爹正在聯絡阻卜各部,召集逃亡、擴大軍隊,準備發動反擊,奪回被契丹吞并的土地,也是替郭紇他們報仇。”
胡輦向前伸出雙手,忽蘭也將手伸過來,胡輦握住它們,說道:
“我希望有一天骨力扎國強大,和契丹相抗衡,為被契丹欺辱的部族報仇雪恨,還給他們尊嚴、土地和自由。那時候,但愿溫奎能夠回到他祖父和父親的家鄉,把這一縷頭發埋葬在那塊土地上,讓他們祖孫三代和自己的族人一起自由快樂地生活。為了這一天我要竭盡我的所能。”
胡輦抽回手,又從懷里掏出一張羊皮紙,在席子上鋪開,靜靜地望著它良久,好像看見了魂牽夢繞的西北大草原,像是對忽蘭又像是對自己,喃喃說道:
“我曾經向契丹太后保證替她保西北邊境十年平安,我做到了,不是十年而是二十年,不僅是守土安民,而且替契丹開疆擴土。我對得起契丹。那是多么美好的二十年,我和阿缽在臚腒河畔烏孤山下并肩騎馬,唱歌跳舞,建立起一座座新的城堡,讓雪白的氈帳像鮮花一樣在草原上開放。”
胡輦布滿皺紋的臉上收起悵然,閃出忽蘭熟悉的明斷果敢的神情,她把羊皮紙推向忽蘭:
“這是西南招討使司轄區的地理山川圖,上面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我手掌上的紋路一樣。這片領土地域遼闊,我統御這里多年,深知朝廷鞭長莫及,要想管好它有多難。現在契丹朝政不明,人心渙散,外強中干,到了將這片土地歸還漠北人民的時候。骨力扎近水樓臺,占有天時地利人和,只要策略得當,就不難讓契丹的邊界向南退縮。有了這片土地,骨力扎就可以稱雄漠北。你把它交給國王。如果了解道契丹朝廷和軍隊的新情況,我也會隨時讓人傳遞給他。”
“娘不想去骨力扎嗎?不想見溫奎嗎?我一定能想辦法把娘救出去。”
“我當然想,可是懷州城戒備森嚴,就是為了防止我逃走,能見到你已經很不容易。只要你平安回到骨力扎,我就心無掛礙了。你不用管我,我會自己想辦法。如果走不脫,我會天天為你們禱告。即使我的生命結束了,也會在天上祝福你們。”
五月的涼陘清爽如春,這里是燕山和炭山之間的一條山谷,南來的夏風穿過茂密的森林,變得像洗過一樣干凈;發源于北面炭山的黑河水嘩嘩流淌,送來蕩滌人心的梵音。黑水河一直向南與另一條來自炭山的白嶼河會合穿過燕山山口流向河北平原,再和更多的河流交匯,形成浩大的潞水奔瀉如海。近年來契丹朝廷的活動重心南移,這一方面是因為南方的戰爭,戰后又有大量的后續問題需要處理,包括接收歲幣、整頓榷場、興建中京等等;另一方面是朝廷越來越為南京的繁華和活力所吸引。傳統的避暑勝地上京附近的大黑山就顯得有些荒寂遙遠了。朝廷每隔幾年還會去那里走一走,只是光顧炭山涼阱的時候越來越多。今年的炭山格外熱鬧,捺缽行營除了一般的議夏諸般活動,還要為去年年底剛剛加上尊號的太后慶祝五十五歲的生日。
“五十五歲又不是什么大生日,我說不必大肆張揚,你們非要大操大辦不可。多費銀子多費事,朝中的官員和你們這些后宮嬪妃們還有那些內外命婦們都要煞費苦心準備禮品,真是何苦來呢。”
蕭燕燕坐在榻上,一只胳膊支著紅木雕花鏨金矮幾托著粉腮,對圍在身邊給她磕頭祝壽的嬪妃們笑著埋怨道。皇后菩薩哥像黃鶯一樣脆聲道:
“誰說不是大生日?今年的生日最大,怎么能不大加慶賀呢。”
“小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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