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冰談判(1/2)
何承矩是和契丹打過多年交道的邊將。他擔任過雄州知州、制置河北沿邊屯田使,河北前線的水長城就有他的提議和主持之功。趙恒嗣位之初,他正在雄州任上,受命向契丹報哀,以圖謀和,可惜沒有結果。現在由他來“郊迎”使團可謂是適當人選了。雖然沒有十里郊亭,契丹使團也早已進入城中,何承矩還是一本正經地舉行了所謂的郊迎儀式,其實就是在城中為韓杞和他的隨從們擺酒接風。
第二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早膳用過之后不久,韓杞就等來了接伴使趙安仁。宋對外國使節有成套的接待程序。從一入境就有接伴使陪送到京師,住下之后又有館伴使相陪,走的時候還有送伴使送到邊界。這既是為了周到接待,也是為了管束監視。這一次邊界在澶州、皇帝也在澶州,所以接伴館伴合二為一,都是趙安仁。其實所有的實質談判都是在使者和館伴使之間進行的,使者面見皇帝和宰執時就剩下走個儀式。
趙安仁見到韓杞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除了穿著契丹服裝看起來并不像契丹人。只見他三十多歲的年紀,烏黑油亮的發絲像漢人一樣在頭頂束成髻,帶一頂青緞雙翅幞頭。高大挺拔,五官俊朗,胡子刮得干干凈凈,儀態雍容儒雅。心想契丹知道來大宋辦外交所以特重儀表呢。
韓杞是在契丹的南京也就是宋人口中的幽州出生長大的漢人,他的韓姓與冀州玉田韓德讓家族沒有關系,然他卻是韓德讓所寵信的漢臣。如果不是這位大丞相,他不可能坐到左飛龍使的位置。這個職位掌管御廄馬匹,在注重騎射的契丹屬于親貴重臣。當然也不可能得到出使宋朝的美差。宋人視出使契丹為畏途而契丹人則相反,使宋是油水豐厚又安全無虞的打破頭搶的差事。啟用漢人擔任外交正使,和提拔漢人擔任高級武職等等一樣,是韓德讓用人政策的標志。在他看來,契丹的國名并不意味著這是契丹單一民族的國家,契丹是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所有民族的政權。韓杞雖然不是進士出身,但也飽讀詩書,知古通今,因此才被丞相選上。他清楚記得陛辭時兩宮和丞相所做的交待。太后定下基調說道:
“這次出使是你的第一次,也是契丹的第一次。你不要辜負了朝廷的希望。大軍深入,危機重重,這次談判就是要爭取讓敵軍不戰而降。”
皇帝接著說道:
“你的任務很簡單也很不容易,就是提出契丹的退兵條件,既不能妥協又不能讓談判破裂。”
丞相想得更加細致,補充道:
“太后和皇上說的都很重要,你必須遵照執行。還有一個問題,宋人重面子甚于里子,你要斟酌輕重,該伸則伸,當曲則曲,如何拿捏分寸,就靠你自己了。”
二人寒暄一番便在使臣居室旁邊的客廳里隔著一張寬大的桌案面對面落座,下人們奉上香茶,趙安仁邊啜茶邊進入了正題。
“韓正使,契丹無端侵略大宋,上違天意,下逆人心,現在軍隊深入大宋千里,燒殺搶掠如同強盜。本來宋軍為了保家衛國應該戰斗到底,直到把侵略者趕出去,可是天朝皇上為了百姓少受戰爭荼毒,情愿屈己談和。希望契丹早日退兵,免得更多將士生命喪于異鄉。”
韓杞看著對面這個將近五十歲的黃臉瘦子,他昨天一得知自己的談判對手是趙安仁,就命隨從們查了準備的資料,知道這是一個出身名門,父子兩代進士的才子,早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時應道:
“趙學士身為進士出身的翰林學士,定是知古通今。應該知道,契丹立國早于趙宋五十年,本與宋國無恩無怨。趙光義攻打北漢,北漢是契丹的屬國,契丹理當救援,為此戰死了很多將士,仍然未能保全劉氏。這事是宋國欺辱契丹在先。北漢滅國之后,契丹并沒有因此和宋國為仇,反而希圖睦鄰相處。是趙光義傾軍北犯,一次失敗又發動第二次,契丹發兵南討只是報仇雪恨,為兩國恩怨做一了結而已。學士怎么不顧事實反污契丹無端侵略呢?我主圣上也想息戰安民,所以直搗開封之前止步黃河,發起和談。”
趙安仁很生氣,這就是強盜邏輯。可是這種爭端的誰是誰非從來就是雞同鴨講各說各話,要想敵對雙方達成一致除非等到黃河水清,日出西山,完全是浪費時間。學問再大嘴皮功夫再好,即使在言辭上占了上風,也于事實絲毫無補。戰爭的是非不是辯出來的而是實力較量出來的。這個較量不只是軍事上的刀兵相對,還有外交上的策略計謀。他是個明白人,截斷這個無謂的話頭,說道:
“這就叫各說各話了。咱們坐下來不是為了無休止地爭辯是非,而是為了解決眼下的問題,既然兩國皇帝都有為蒼生黎庶化干戈為玉帛之意,就請韓使回去轉達我皇圣意,望契丹早日撤兵。”
韓杞呵呵一笑道:“撤兵容易,但挑起戰爭的是宋,不能不補償契丹戰爭的損失。”
趙安仁的火氣竄上心頭。但這話在預料之中,敵人使者根本不可能同意無條件撤兵。如何了結戰爭,誰占有軍事優勢誰說了算。現在優勢到底在不在契丹一方很難說,雙方都在虛張聲勢,相互恐嚇,可就是在這種虛假不實的混沌狀態中看似契丹占了優勢。宋朝廷中很多人不信這個邪,比如寇準,就要決一死戰,看看契丹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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