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四月花明(1/3)
再說中路的田重進,三月十五日戰敗大鵬翼之后,他繼續揮軍向縱深推進,三月二十三日兵臨飛狐城下。飛狐城其實根本算不上一座城池,它不過是飛狐口關隘后面一個屯兵囤糧的堡寨,既沒有高墻也沒有深壕。精銳大部分已經跟著大鵬翼出戰,城中只剩下不到兩千兵馬。此刻城門緊緊關閉,城頭戰旗烈烈。
被俘的大鵬翼并沒有舍生取義寧死不屈,這時已經降了宋軍。田重進命他到城下勸降。既已投降便別無選擇,大鵬翼只好硬著頭皮走到宋軍隊列前面,朝著城上大聲喊,請城中守將,馬步軍都指揮使呂行德出來說話。呂行德正在城上布防,聞聽士兵傳話,走到女墻處,探身向外問道:
“大鵬翼將軍此來是再次獎勸將士奮力抗敵么?”
大鵬翼臉上一紅,說道:
“呂將軍,忠孝節義我大鵬翼也懂得。飛狐口之戰大鵬翼也曾以寡敵眾,拼死戰斗。不過勢不如人力盡而敗,也算對得起朝廷了。宋軍人多勢眾,我領萬眾尚且不敵,你們區區一兩千人豈能僥幸。顧念咱們的袍澤之誼,不想你和城中將士做無謂犧牲,才厚著臉皮前來勸你。降與不降,人各有志。我話盡于此,將軍自行定奪。”
呂行德聞聽此言心里已經活動,不再說憤激羞辱的話,退到后面,招來副將張繼從、劉知進商量道:
“飛狐口險關既破,飛狐城就是個一踏既破的土坷拉。大鵬翼手上一萬兵馬尚且守不住天險要隘,小小飛狐城又怎擋得住宋軍攻勢。頂是頂不住的,現在的問題是要死還是要活。要死咱們就與城俱亡,要活咱們就聽大鵬翼的,大家一起做個伴去。”
兩人沉默良久。張繼從讀過書,胸中有些丘壑,說道:
“呂將軍的話說得實在。眼看宋軍來勢洶洶,不但飛狐保不住,幽云十六州也難免都要易手。按說咱們做武將的應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可咱的命也是命,士兵的命也值錢。為了兩國皇帝爭奪一片黃土,將士和百姓尸積如山血流成河,死得有什么意義呢。誰要爭要奪讓誰去,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死得沒有價值。”
劉知進聽二人如此說,僅有的一點赴湯蹈火的豪情早就化作一江春水向東流去,便也點了頭。計議已定,呂行德便命士兵將白旗插上城頭。
田重進不費一兵一卒收了飛狐,在此地建立飛狐軍,分兵把守,然后繼續率兵轉戰西北,進攻百里之外的另一座要塞靈丘。田重進故技重施,仍命大鵬翼勸降。前有車后有轍,那里的守將穆超聽說飛狐已經降了,便也就坡下驢不做困獸之斗。飛狐投降三天之后,靈丘城頭也插上了田字大旗。
飛狐、靈丘是蔚州南方一左一右兩座大門,順利占領兩城之后,田重進便兩路同時出兵向北方一百五十里外的重鎮蔚州城殺去。蔚州地處戰略津要,既是山西和南京之間的壁壘又是通往山后四州的玄關。蔚州節度使蕭咄里聽到一連串的噩耗大驚失色,立即緊閉城門,嚴加防守,同時派出信使將蔚州情形飛報朝廷。他在報告中痛罵接連投降的一眾將帥,發誓死守蔚州,人在城在,決不投降。
統和四年(986年)的三月,太后蕭燕燕承受了一生之中最大的壓力。
圣駕駐扎駝羅口,距離十萬敵軍壓境的涿水前線只有二十里。由于圣駕的到來,前線士氣大振,穩住了涿州城陷落帶來的軍心不穩。將士們都認定,朝廷手里一定勝券在握,否則兩宮圣駕絕不會駐扎前線。但是蕭燕燕的心卻攥成一團:山西方面,戰敗失地的報告接二連三,求援告急的信雪片般飛來。而且令人特別痛恨沮喪的是,侵略者如入無人之境,失地幾乎全都是守將獻城投降,沒有一人拼死抵抗。山西五州已經丟了寰、朔、應三州,云、蔚兩州陷入重圍之中,傾覆之日不遠;云、蔚一旦失守,山西山河盡變顏色,山后也落到在宋軍虎口之下。南京方面,她不知道為什么宋軍攻克涿州之后沒有立即向涿水北岸發動進攻,而涿水防線其實是禁不起十萬大軍猛攻的。現在是前有滔天洪水,后有血盆大口,國家面臨腹背受敵,朝廷身處危墻之下。而自己這一邊的力量更是令人糟心:耶律休哥毫無消息,不知道騷擾敵人后路的行動能不能成功,甚至不知道他本人是死是活;耶律斜軫三月十九日奉命擔任兵馬都統救援山西,可是用了整整十天時間,直到月底還沒有到達前線。韓德威被宋軍排山倒海的攻勢嚇得龜縮在外長城以北,手握兩萬重兵卻不敢和敵人展開一場像樣的大戰。
到了月底,形勢更加嚴峻。涿水兩岸的對峙已經二十多天,緊張到一口氣都會吹破那道攔住洪水的大堤;山西的那張血盆大口正一步步向山后四州逼近,腥氣直撲居庸關。幾乎所有在朝的王公大臣都苦勸太后和皇帝離開前線,退到南京以北燕山腳下,一旦形勢惡化,便可以迅速撤往關外,不至于連朝廷根本都丟了。
蕭燕燕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可是她卻不敢動。因為一旦圣駕后撤,也許就會導致繃到極致的那根弦嘣地一聲斷裂,給一發千鈞的涿水防線帶來滅頂之災。而一旦涿州潰敗,南京告急,全國局勢將更加糜爛。
“皇帝,明天必須移駕南京北郊。”
三月的最后一天,蕭燕燕在議事帳中對皇帝說道。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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