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在眼下西北無事，并不急在一時。我倒是在想蕭排押兄弟要是品行和本事確如你所說，真的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呢。”
    話題轉(zhuǎn)到排押兄弟身上，撻覽不無得意地說道：
    “我說的句句屬實，只怕還有很多沒有說到。我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知根知底。”
    “沒想到他們正好在你的麾下，真是緣份。”
    “不是恰好，是我把他們帶去的。”撻凜道。
    “噢？你和他們一家常有來往嗎？”
    燕燕有些驚異。阿古只家族和他們同是國舅族，但分屬兩枝，比起燕燕和撻凜兩人有著同一個曾祖的這種關(guān)系疏遠得多。
    撻凜憨憨地笑了，說道：“他們的父親蕭紇列比我年長七歲，卻是我年輕時的好朋友。阿古只國舅宰相當年權(quán)傾天下何等了得，可惜兒子們都不成事，到了孫子一代就更加凋零，竟沒一個有祖父遺風。迷古寧靠祖蔭當了個將軍，卻沒有立下什么軍功，他唯一的嫡子紇列更是個紈绔子弟。不過他豪俠仗義，交游廣闊。我和他意氣相投交情頗深。紇烈揮金如土，諾大一份祖產(chǎn)被他揮霍殆盡，三十多歲一病而亡。當時排押只有十五歲恒德才十三歲，家里還有一個出生不久的小弟弟、幾個妹妹、年輕的母親和幾個庶母。一家人坐吃山空，生計很快就窘迫起來。很多過去的朋友接濟他們，可是我更不想他的兒子將來像他一樣一事無成。就和他們的母親商量讓他們從了軍。當時我正好調(diào)到西北，就將他們一起帶上了。不料兄弟倆卻很爭氣，聰明勇敢不怕吃苦，從娃娃親兵做起，一步步靠軍功升到了營將。我待他們?nèi)缬H生兒子，他們也敬我如父。”
    “你做得好。飲水思源，姓蕭的都是一家人。當年全靠阿古只兄弟才有我們一族的地位，現(xiàn)在他們長成也是蕭家的羽翼。”
    燕燕、撻凜與排押兄弟兩枝國舅族的關(guān)系說起來有些復(fù)雜。他們之間沒有血緣，卻又有著同一個根源。要想理清這其中的關(guān)系就要提到一百多年前一個叫做撒葛只的女人。
    撒葛只是一個契丹貴族的女兒。她一生沒有任何值得述說的事跡，但是因生了幾個非同尋常的兒女變得赫赫有名。撒葛只結(jié)了兩次婚。前夫叫拔里諧里，他們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叫敵魯，一個叫室魯。后來拔里諧里死了，撒葛只帶著小兒子室魯改嫁給一個有著回紇血統(tǒng)的叫做拔懶月椀的男子。他們又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名叫述律平，兒子名叫阿古只。當時他們還沒有姓氏，成為契丹最為顯貴的國舅族之后才給自己加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姓：蕭。撒葛只的兩窩兒女就是蕭氏國舅族的鼻祖。敵魯和室魯?shù)暮笕吮环Q為大翁帳，阿古只的后人被稱為小翁帳。
    撒葛只和后夫所生的女兒述律平嫁給了契丹貴族子弟阿保機。述律平天生豪杰，她明慧果敢殺伐決斷，和阿保機一起開天辟地建立了大契丹國。阿保機做了天皇帝，述律平做了地皇后。述律平的半邊天地位不僅是憑她自己的本事，還靠了幾個兄弟做左膀右臂。她的胞弟阿古只和繼兄敵魯、室魯三兄弟團結(jié)一致齊心協(xié)力，不但幫助阿保機創(chuàng)立天下，而且是平定阿保機的弟弟們多次叛亂的主力。他們因此都大權(quán)在握，相繼成為朝廷宰相和軍隊統(tǒng)領(lǐng)。
    由于述律平兄弟們的赫赫功勛，契丹國定下祖制：耶律氏和蕭氏共掌天下。契丹皇族非常重視血統(tǒng)的純正，長期以來，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只有蕭氏出身的女子才可以做皇后，只有蕭氏的子嗣才有皇位繼承權(quán)。但歷史偶爾會出現(xiàn)偏差，比如世宗一意孤行立漢女為皇后，即是有名的甄皇后。可是他遭到的反對之強大成為推翻他的政變的導(dǎo)火索之一。
    這里還沒有提到蕭燕燕和蕭撻凜的祖先。他們共同的曾祖名叫鐸斡里。鐸斡里是那個有名的女人撒葛只的前夫拔里諧里的親弟弟。因此他的后人與述律平、阿古只這枝小翁帳沒有血緣關(guān)系，卻和敵魯、室魯這枝大翁帳血脈相連。鐸斡里的后人因而也姓了蕭氏，并被稱為國舅夷離畢帳。
    早年國舅族的風光盡屬大翁、小翁兩帳，直到鐸斡里的孫子蕭思溫這一代情況才發(fā)生了變化。蕭思溫機謀深算，先是娶了太宗皇帝的公主做了駙馬，成為穆宗朝的重臣。后來又策立耶律賢登基，讓小女兒蕭燕燕成為皇后。國舅夷離畢帳由此如日中天。大翁、小翁兩帳此時卻人才凋零，風頭盡被夷離畢帳所奪。
    排押兄弟就是小翁帳鼻祖阿古只的重孫，他們和蕭燕燕、蕭撻凜之間就是這樣一種同族不同枝的關(guān)系。
    “我很喜歡也很需要這兩個年輕人，這次也想讓他們一起留下。你覺得怎么樣？”
    撻凜心下當然愿意，他多年來竭力關(guān)照栽培二人，正是希望他們有一天能夠成為朝廷的棟梁和自己的臂助。這一次如果自己回朝，在人事生疏的新環(huán)境下，有兩個前程似錦的晚輩相呼應(yīng)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這樣一來西北的人事就更加需要重新充實了。
    他正要說些什么來回答，只見前導(dǎo)的人馬已經(jīng)停下，乾陵到了。
    乾陵建在一個山谷之中，這里西高東低，三面環(huán)山。三面的山嶺都是巍巍醫(yī)巫閭山的余脈。南面山峰形似鳥喙被稱為鷹嘴山，北面一嶺筆直峭立名為煙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