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章 心根法塵鏡上痕(1/2)
于是,辜老大喊手下搬來長方形的矮幾,置于屋前空地的陰涼處,做為琴臺。
江弘保將攜帶來的黑琴輕輕置于臺上,盤膝于臺前坐定。
只是他抬眼環顧近前青蔥翠綠的山光景色,深吸了一口氣調勻呼吸,心與境合,掄指緩緩撥動琴弦。
剎時,曼妙的琴聲,猶如天籟綸音,幽悠響起。
初時琴音宛似空山鳥語,幽谷鳴泉,引得樹梢上的彩雀亦吱啾爭鳴相合。
忽而琴聲低轉,像煞風生院竹,雨打芭蕉,緊湊的直叩人心,驚走飛鳥;一忽兒,琴音回折,恰似珠走玉盤,露滴牡丹,予人喜稅祥和之感。
驀地,琴聲再起,猶如平地炸響一聲焦雷,音韻鏗鏘似鐵,如同急風驟雨,雷電交加,千軍酣戰,萬馬奔騰,充滿壯烈凜然,刀光血影的殺伐之氣。
琴音越撥越急,越奏越緊,使得旁人聞之血脈賁張,只想長嘯而起,投入那種激烈的戰場之中!
琴音就在最為激昂澎湃的頂點,嘎然而止。
一時之間,萬物俱寂,眾人不禁為如此令人癡醉的琴音,報以熱烈的掌聲和喝彩。
江弘保含笑起身,得意回禮,隨而轉向云璞道:“尚請云二公子指教。”
在場等人折于江弘保的琴藝,不由得有些為云璞擔心,不知他是否能彈奏出如此像樣的曲子,搞不好,就連無望老人都會丟臉!
云璞笑意漾然的落坐,以指輕拭琴身,滿意道:“原來這琴竟是唐代名琴‘枯木龍吟’,怪不得琴音的震鳴效果如此純正!”
他接著叮叮咚咚,撥弄幾下琴弦,笑道:“嘖嘖,不錯!不錯!這真是一具好琴。”
江弘保微訝道:“想不到云二公子有這么銳利的眼光,竟能輕易道出此琴奧妙。”
云璞舔舔嘴唇,略見興奮道:“好久沒有奏琴了!今天難得遇上好琴,怎么能敗了眾人的興致呢!”
在眾人期盼下,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只是一瞬間,云璞就令自己進入到另一重境界。
緩緩提手拂掠琴弦,左手首先按上了第一根琴弦,緊接著,雙手柔和地動了起來,他的動作很輕柔,仿佛怕傷害到那纖細地琴弦一般。一陣流水也似的清脆聲音,淺淺細細的流溢出來。
彷佛要滲入人心一般,充盈在傾聽的眾人耳中,流淌于陶醉的眾人懷里。
這陣細碎的聲音,雖是輕悄的若有若無,幾近不可聽聞,卻又清晰綿延,源源不絕地傳出。那股祥和又無所不在的拂動一切,那股輕靈又飄逸的掠向大地……
驀地,琴音一沉,那陣掠向大地的風,頓時就像來到荒漠,變得低啞嗚咽,宛如細述著荒漠里沉冷的寂夜。
琴聲漸揚,沉寂的冷夜里,就好像突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座山,一座栩栩如生,白骨森森的骨山。
彷佛這是大戰之后的遺跡,這里沒有千軍酣戰,沒有萬馬奔騰,沒有壯烈凜然,也沒有刀光血影的殺伐之氣,只有琴音空空繆繆的哀嘆。英雄遲暮,在他那幽幽的琴音之中,多了幾分悲涼。
不由讓人暗嘆一句,古來征戰幾人回。
又一聲連綿琴音長揚,猶如龍吟般地嗡鳴,響徹云霄。琴聲,像煞了喪失親人的哀鳴,令人措手不及的呼嘯而至,壓得人心沉沉,幾欲窒息。
再看云璞,他早已淚眼潸潸。
曲調始終在低沉和高昂中穿梭,琴音隨云璞的手勢在嗚咽,令眾人心神蕩漾,仿佛靈魂都要被這古琴沖散一般。這把“枯木龍吟”在云璞手上,霸道而深沉,就像真正的巨龍騰飛一般,威懾眾生。
琴聲仍然激烈澎湃,但是窒人的壓力逐漸消失,變成廣袤、沉寂融合著虛空的無垠,殷殷召喚著眾人內心最深處的奧妙。
同時,了無痕跡地滌凈眾人心靈曾經受過的創痛和哀傷!
所有的人,都在云璞神妙的琴音中,迷失了自己……
不知經過多久的時間,辜老大自激動的情緒中,強擠出一句話:“我曾見過親眼見過戰場的激昂……”他閉上眼,努力鎮定自己,方始接道:“剛才,我以為……我又回到了那個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地方!”
四哥默默站在了一邊,像是思緒萬千。
所有人好似突然被驚醒了一樣,在場的眾人口中都錯愕的呢喃:“天呀!這是琴音還是天籟?”
云璞似乎還停留在自己思緒當中,紋風不動的目注空茫。
辜老爺子原本呆在房中與白小下棋,突然被這龍吟般的琴音吸引,拿著棋子手停在空中,心里卻陷入了深思,兩行清淚緩緩從臉頰劃過。
記憶在歲月里回蕩,暗香猶在。
他想起了年輕的時候,逍遙自在少年俠,一把劍,一匹馬,一腔豪情,一壺烈酒,如此徘徊在這無邊無止的江湖中。但而后,經歷了金戈鐵馬,刀劍爭鳴,心感疲累。一入江湖深似海,誰來還我武林一個安寧?
沒有人,所以,他選擇退出了這個紛紛擾擾的江湖,安養晚年。
心是根,法是塵,兩者猶如鏡上痕。
這不是琴音,是每個人心中的魔音。
過了一會,云璞恍然回過神來,看見每個人都還沉浸在那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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