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北直道上(1/2)
季康兒向北整整走了一夜,東方發白時,他看了一眼地平線上的啟明星。
正當此時,一聲清厲的嘶鳴刺破了黎明的寂靜,鋼翅鐵喙的鷹隼隨著季康兒的一個手勢“唰——”地一個俯沖著扎了下來,牢牢停在季康兒的臂擋上。
季康兒從袋子里掏出一塊臘肉遞給鷹隼,親切地說:“韃子,這回咱倆可真是伴兒啦。”
一馬、一鷹、一人行走在越來越沙化的土地上,遠處,蒸騰的太陽勃勃而起,孤煙直,朝陽圓……
天大亮的時候,對面的直道上從遠及近、揚起一騎輕塵,馬蹄聲很急。
高頭大馬上的對面來人,皮帽皮袍,身后背著一把大刀,隨身配著短劍,腰上還別著個碩大的酒葫蘆。
這來人一雙如銅鈴的大眼盈滿笑意,肆意瘋長的花白胡須蓋住了皸裂的皮膚和刀刻般的眼角皺紋,讓人一看,就知道這面容是常年在酷寒干燥之地跌打滾爬的結果。
“老馮,你怎么在這兒?”季康兒一拱手,明知故問道:“要不是你這慣常的一身酒氣,我還當真認不出你了。”
來人正是父親昔日的愛將,人稱“酒葫蘆”的老馮。老馮原本是大周最高學府——稷宮學院的人才,師從學院首座陽明子,然而,因其年輕時放浪形骸,嗜酒如命,最后被師父不得不忍痛遣送至邊陲。
那老馮不僅博聞強記,在戰場上也一點不含糊。他跟隨大將季浩南征北戰,打過不少惡戰。
季康兒六年未見老馮,一下馬來,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直把老馮心里給抱得麻酥麻酥的。
這個老馮見季康就好像見了親兒子般,心里一陣陣泛著熱辣。
季康兒毫不客氣,搶過酒葫蘆就咕嚕嚕地喝起來,然后,砸吧著嘴說:“老馮,你人老珠黃的,倒是酒如其人,越來越醇厚了。”
老馮得意地一翻眼白:“酒香不怕巷子深,我老馮不怕日后沒小媳婦看上。”
“對路!老馮,你該是我爹才對啊。”季康兒見縫插針,不放過任何一個溜須拍馬的機會。
起先,因有老馮前來接應,季康兒心情一下子變得大好,忍不住起了興致。他打馬縱韁,引吭高歌,什么: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間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已四海為家,滴滴滴滴噠噠,滴瀝滴瀝噠噠……”
老馮聽這周南艷曲兒被季康兒給糟蹋、篡改成這奶奶樣兒,嘴上笑罵著,心里卻對這頑劣小子早沒了脾氣,面對他的各種調皮搗蛋,老馮一向不急不惱。
自天亮以后,沿途道路上的灌木叢漸漸被極寒之地慣長的肉蓯蓉所代替,肥沃的黑土地也漸漸被成片裸露在外的巖石所代替。
直往北走,連龜裂的山地、光禿禿的塬坡也很快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沙化的荒原。
越往北走氣溫越低,天空也越昏暗。季康兒抬頭望天,赤日當頭卻無絲毫暖意,四野開闊,好一派北地風光。
又走了幾個時辰后,季康兒的心情一落千丈。
沙土,如娘親做的炒面一樣,隨便一邁步,黃沙就灌滿褲管,隨便馬蹄一揚,就起了一路細細的煙塵直嗆到嗓子,真可謂老話說的“桑棘無葉土生煙”。
此時,嘴唇干裂焦渴,鼻腔已經被風沙給糊住了,季康兒只得用口來重重地呼吸。
浹背的衣裳、鹽漬的褲襠叫他不得不忍受著衣服漿硬之后對皮肉的磨礪……
“老馮,什么時候能有個歇腳的地方啊?”季康兒的語氣幾乎是在央求。
“老馮,那臨行細細縫,我連和我娘辭別都沒能夠啊,就更別提帶上冬衣啦!”
“老馮,你吃過我釣的肥頭魚嗎?嘖嘖……”
季康兒一路上撒嬌吐槽的功夫了得,平日里對付季伯的招數,這回都不遺余力地用在了老馮身上。
老馮平時話就不多,現如今更是惜字如金,也就是比格很高。對于季康兒的吐槽,他并不搭言。這一招比較有效,全不消耗有限的能量在這小兔崽子身上。
就這么著,一個話癆,一個啞巴,不知不覺,兩人又奔出去了十幾里。
就在季康兒打著瞌睡幾乎要掉下馬來的剎那,那鷹隼又一個猛子扎了下來,銜住季康兒的腰帶就往高飛處一拽。季康兒“啊——”地醒轉過來。
他揉了揉眼睛,在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孤零零的酒肆……
“哈,這冷得掉渣、駝不生崽的地方竟然還有酒肆?”季康兒面露狂喜。
一縷細柔的炊煙裊裊而起,招展的旗風更是呼喚著過客。
快馬加鞭來到近處,季康兒看到店外豎著一個大大的黑底白字的“周”旗。
“這是直道北端最后一家酒肆了,它屬于我大周軍方,專供往來士兵、內地補給中轉歇息。店內食宿皆免費,只是酒水不過五。小子你不同于別人,我老馮對你,酒水管夠!”
老馮說著,跳下馬,以軍人豪邁的步伐跨進了酒肆。
店內伙計忙招呼著:“將軍,這就回來了。”他見老馮后面是個還沒長成型的青瓜蛋子,這十多歲的少年緊緊攥著手中的韁繩沒有下馬,細嫩的小臉已被寒風撕裂了幾道口子,口子處的血跡已凝成了暗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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