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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家庭
阿呦和三郎帶回來的兩大筐剩菜里有不少好東西,比如一小堆看起來二三十個小孩拳頭大小的土豆和胡蘿卜,四五棵爛了根的白菜,兩根斷了的骨頭,三只掉了趾頭的雞爪子,和一塊被包在荷葉里已經被踩碎的凍豆腐。
譚氏將雞爪子清洗干凈,和一棵白菜幾個土豆一起下鍋燉上,不用很久,鍋中就傳來了香氣,幾個孩子肚子里的饞蟲已經開始造反了。
其實,陳家,哦不,現在已經是譚家了。從前的陳家,并不曾為生計發愁過。譚氏的父親是縣里一名屢試不中的秀才,后來年紀大了歇了科舉的心思,就在家辦起了私塾,這譚秀才還沒成秀才的時候有一個姓陳的兒時玩伴,在十幾里外的鄉下當里長,這里長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讀書科舉出人頭地,就將兒子送到了譚秀才這里讀書,譚秀才還好心的讓這個孩子借住在家里,這個孩子就是后來譚氏的夫君陳仕嵋了。
最初聽到陳仕嵋這個名字的時候,阿呦就知道要壞,果然陳仕嵋成了陳世美。
這個陳仕嵋也是個知道努力上進的,和譚氏成親后依然住在譚氏的家里,一來為了讀書科舉,二來譚秀才也不舍讓女兒嫁到鄉下去種田,雖然陳仕嵋家里比別的農家稍微富裕一點,但也只是多了三間茅草房而已,畢竟錢都拿來給陳仕嵋科舉。
陳仕嵋也是個爭氣的,成親兩年的時候考中了舉人,譚秀才讓陳仕嵋將起父母也接了來,一家人和和美美熱熱鬧鬧地一起生活。
變故就是從陳仕嵋進京趕考后兩個月開始的。三年前春節才過不久,陳仕嵋就帶上家中大部分財產踏上了進京趕考之路。兩個月后,鄉下降了今年第一場雨,春雨喜人,鄉下農家都開始了農忙,陳父陳母做慣了農活,現在沒了兒子約束,就想要回鄉下種田。譚秀才呢,文人雅興上了來想要去鄉下感受農家生活,做幾篇文章,秀才娘子是個夫唱婦隨的,自然要跟著夫君走。麗娘勸說無效,只得租了馬車將人送走,臨走時一再叮囑,雨天路滑,一定要慢走。
辰時正將人送走,麗娘這眼皮子就一直跳,未時三刻(下午一點四十五)家中大門被突然拍響,馬車夫趕著車回來了,一身泥水狼狽不堪,馬車上全是泥濘,車夫一句“半路翻車”就讓麗娘軟了腿,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在車夫和鄰居的幫助下,將四位老人抬進了房間,傷勢最重的竟是身體最硬朗的陳父,兩條腿都被壓在了車輪下面,一條胳膊因為撞到地上而骨折。傷勢最輕的是秀才娘子,車翻倒的瞬間,秀才就抱住了她,只有輕微的擦傷。其余陳母是斷了一條腿,身體各處有擦傷,而譚秀才腦袋被磕出一個血窟窿,從頭頂流下來,看起來十分瘆人。
麗娘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請了來,對于陳父的傷勢眾口一詞:準備后事吧。三天后,陳父閉上了眼。
譚氏要操持喪事要照顧病人還要照顧孩子,彼時最小的三郎和阿呦才兩歲多一點,最大的大姐還不到十歲,卻好像一下子長大起來,幫著母親看火煮藥,給祖母外祖父母端水送藥。
又幸得譚秀才平時人緣不錯,街坊鄰居都此刻都伸出了援手,幫忙照顧病人的幫忙帶孩子的,才讓麗娘不至于崩潰到底。
可不幸的事情總是接二連三的發生,陳父下葬還不到七天,本來看起來已經好很多甚至可以下地行走的譚秀才在幫女兒看孩子時突然暈厥,還沒等大夫來到,人就已經沒氣了。得知譚秀才死了,秀才娘子也一頭觸壁追隨夫君而去。短短不到十天,譚家就死了三個了。
從自己大哥大姐口中聽到這一段的時候,阿呦忍不住嘆氣,一方面是感嘆譚氏的不幸遭遇,一方面是替自己發愁。譚秀才的死明顯是因為破傷風!在這個一個小小傷寒就能奪人命的年代和地方,要如何活下去?
所謂“禍不單行”,又所謂“屋漏連天雨”,從谷雨下了第一場雨后,這一年直到七夕節都沒有再下過一滴雨,干旱的莊稼全部枯死在田里。過了七夕,天就像被花開一道口子一樣,雨突然下個不停。干旱、洪水,這一年,整個府城都顆粒無收。
第二年倒春寒,春天來得格外晚,晚歸晚,到底莊稼種上了,后半年雖不說風調雨順,但比上一年好多了,總不至于餓肚子。但是誰也沒想到的是,熬過了最痛苦最難過的時候,卻栽倒在了小小風寒上。譚家三年,送走了四位長輩。
即便如此,想著進京趕考的夫君,麗娘心中依然有著希望,希望夫君此次趕考能一舉中第獲得功名,這個家的未來就有盼頭了。
可惜,一紙休書打破了麗娘的美夢。都不用她自己去爭取,帶了休書回來的那位管家模樣的人說,陳仕嵋已經將五個孩子逐出了族,從族譜上劃掉。然后,扔下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走了。
“吃飯了,想什么呢?不是一直在說餓?”阿陶敲敲阿呦的頭,阿呦回過神來,發現大郎二郎已經將桌子放好,立刻回身去櫥柜里拿出碗筷放到桌子上,麗娘已經將鍋里的菜盛好端了進來,身后跟著大郎端一盆米糊糊、二郎端著一盤四個小孩拳頭大小的窩窩頭。
等大家都在炕上桌邊坐好,三郎才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白水進來,小心翼翼地不敢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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