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管往外呲血。
    尤其這個病人的腫瘤還很大，血管被巨大的腫瘤壓得變形，與肌肉與皮膚緊緊貼在一起，稍不注意就容易劃破血管。
    所以林陽全神貫注地看著，不然一個沒注意被血呲一臉還是很難受的。
    “這個手術久咯，慢慢做。”謝宏坐在了椅子上，針狀電極時不時輕觸筋膜和組織，朱德文嫻熟地配合著拉開。
    抽絲剝繭般地，很快就掀開了一大塊的皮瓣，林陽空閑的左手終于迎來了活計，抓著愛麗絲鉗輔助牽拉。
    愛麗絲鉗就是組織鉗，用于鉗夾組織方便牽拉和固定。
    “今天來的學生很多啊，來來，朱老師提問一下。”
    謝宏似乎不喜歡安靜的手術室環境，忍不住cue起了朱德文。
    林陽瞥見朱德文眼鏡后面的眼睛發出了亮光，只見他吸氣收了收自己挺起的將軍肚，開始了表演。
    “那就簡單的開始，這個腫瘤大家看是良性還是惡性？”
    確實很簡單，后面的一個男同學直接脫口而出道：“良性！”
    朱德文頭都沒抬繼續問道：“那你繼續說，腮腺區的良惡性腫瘤怎么區別？”
    “呃……良性腫瘤多表現為腫大，無論體積多大都不會侵犯面神經造成面癱，也沒有疼痛、出血等等癥狀。惡性腫瘤則會出現不同程度的面癱癥狀，還有可能侵犯皮膚，造成出血和疼痛。”
    這也是基本問題，學生也答得不錯。
    腫瘤的良惡性在其生長方式上就很容易區別開。
    良性通常有包膜，界限清晰，它就守著他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長大。而惡性腫瘤則猶如惡霸，沒有自己的界限，像土匪一樣肆意朝周圍組織侵蝕，引起機體的不適。
    打個比方，良性腫瘤像有殼的雞蛋，丟進水里基本不影響水質。而惡性腫瘤則是一個沒殼的雞蛋，打進水里很快就蔓延得四處都是。
    “說到面癱，那大家就講講面癱的癥狀和對應的面神經分支吧。”朱德文繼續問道。
    “會出現鼓腮、吹氣功能障礙，口角下垂……”
    這也是教科書要求的基本知識，學生們嘰嘰喳喳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回答，手術室氛圍一時熱烈起來。
    差不多講了一會兒，謝宏已經開始分離腫瘤里的面神經。
    朱德文于是問道：“都知道腮腺手術要保留面神經防止面癱，那誰知道怎么分離面神經？”
    此話一出，剛剛熱鬧起來的場面一下冷清下來。
    理論知識學生們都掌握得爐火純青，但一涉及到書上沒有的內容——手術方法時，一個個便啞口無言起來。
    確實是超綱問題，手術方式不是學生時代的知識就能掌握的，就外科而言，如果不是臨床混跡多年的醫生，最少要讀到博士才能知其中三味。
    “應該是下頜緣支逆行法解剖面神經。”一位研究生忽然開口答道。
    “具體呢？”朱德文窮追不舍。
    研究生支支吾吾道：“先找到下頜緣支，然后再逆著往上找其他分支。”
    倒是急智，相當于字面解釋了一遍他一開始回答的答案。
    朱德文沒說話，他要沉默一會兒，留給眾人一些思考的時間，然后他再以師表的身份出來講解其中的關鍵。
    面神經主干進入腮腺后依照走行被分作五支，分別是顳支、顴支、頰支、下頜緣支和頸支。
    它與腮腺的關系就像樹根與巖石的關系。
    面神經就像樹的根須，分出或粗或細的神經分支扎進腮腺當中，支配面部肌肉和皮膚的同時也影響腮腺。
    這是一種三維立體關系，也是腮腺手術最難的要點。
    你可以大致想象一下樹根的根須扎入巖石里，而你要做的是不傷根須分毫地把巖石剝離。
    為什么打比方說是扎進巖石里而不是土壤？因為神經和腮腺密度差不多，都是軟塌塌的。
    總之很難就是，需要充分的耐心和經驗。
    這也是腮腺手術最容易引起的并發癥——面癱的原因。
    沒有一場手術是百分百成功的，醫生只能盡力做到能達到的最佳程度。
    五個分支損傷一個都有可能出現不同程度的面癱癥狀，這需要術者極為小心。
    手術室沉默了十幾秒，謝宏抬頭看了眼林陽，見他沒什么反應，于是道：“林陽，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