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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但吃苦的活兒他能干。他從外勤兵手里接過標尺,扛上就走。駝五爺見狀,忙不迭地說:“咋能讓團長扛哩,快放駱駝上,今兒個馱得輕。”羅正雄笑笑,他用一個模棱兩可的笑拒絕了駝五爺的好意,駝五爺有絲悵然,進入營地到現在,駝五爺都在想辦法跟羅正雄拉近關系,可惜,到現在羅正雄還跟他生分著,在他眼里,團長羅正雄跟鐵木爾父女的關系反倒友好些。“遲早后悔哩,甭看你是團長。”他暗自嘀咕了一句,喝了一聲駝,心事凝重地往前走。
沙漠并不是永遠處在驕橫中,有時候,它的寧靜和大度反倒讓人更覺它像個沉思的老人。帶點哲學味道。讀書不多的羅正雄不久前剛剛接觸到馬克思,這是團以上干部的必修課,這時他卻忽然將大漠跟哲學聯系起來,還覺得這聯系很妙。羅正雄并不是一個深刻的人,他甚至討厭深刻,但生活有時候實在輕松不起來,逼著你深刻,所以你的思想就得有所不同。比如這陣,其他人都在想駝五爺的羅盤,它到底哪去了?羅正雄卻不,他在想萬月。其實萬月就在他眼前,隔著幾步,羅正雄如果愿意,稍加幾步就能跟她并肩,可他偏是放慢腳步,故意跟萬月拉開距離,這樣萬月的舉動就全進了他眼里。她背著經緯儀,無論刮風還是揚沙,儀器始終在她肩上,走多遠也不肯交給別人。這有點像軍人的作風,可萬月并不是軍人。師部提供的資料里,萬月之前在地質院工作,再早,她是某大學的一名學生,中間因為發表跟國民**不同的意見,還被拘禁過,聽說差點被當地下**分子抓起來。可萬月的確不是共產黨人,追隨者也不能算。她是個無信仰者,或者她信仰自己。這是羅正雄的判斷,一個女人如果過分愛惜自己,就等于是信仰。萬月寧肯兩天不喝水,卻要拿節約下來的水洗頭,這不能不讓羅正雄多想。羅正雄帶過不少女兵,他的感覺里,女人如果當了兵,慢慢就跟男人沒啥兩樣。戰爭是不分男女的,敵人不可能因為你是女人,就把槍子掠過你頭頂。所以他帶兵的原則就是不分男女,把女兵當男人帶,這是羅正雄的風格。他手下那些曾經嬌滴滴的花,幾年或是幾個月下來,全讓他“摧殘”得跟冰雪一樣堅硬了。為此他在兵團得了一個外號:鐵獅子。言下之意他總是一副鐵面孔,縱是有絕世佳人,也難博他一笑。這話有點冷,羅正雄不愛聽。可事實是他比這更冷,包括久未見面的江宛音,也滿含怨懟地怪他:“老繃個臉做啥,人家又不欠你的。”
怪,咋給突地想起她來了?羅正雄心里一笑,臉卻還是老樣子,繃著。按說,他是不該在這時候想起江宛音的,其實哪個時候也沒必要。她跟他有什么關系,沒,真的沒。盡管老夫子江默涵口口聲聲說要把小女嫁給他,可那是江默涵的心愿,跟他羅正雄沒關系。不是他看不上人家,是壓根就沒往這上面想。傻丫頭,才多大啊,就敢想著嫁人。羅正雄再次笑笑,目光無意就盯住萬月的背。有點和暖的陽光下,那背像一扇門,緩緩啟開,羅正雄忍不住就想往里走。奇怪,怎么一看到這個影子,就忍不住要多想,要多望,難道?
羅正雄搖搖頭,驅趕掉這些混蛋想法,緊追幾步,眼看要跟萬月并肩了,忽然又放慢腳步。這時他聽到后面有個聲音:“不就一個紅海子,有什么可測的?”說話的是吳一鵬,師部下來的,秀才,技戰術上有一套,愛研究點學問,還會寫會畫,人稱小軍師,是師長劉振海的紅人。羅正雄卻不喜歡他,臉太白了,說話也拿腔拿調,不痛快。當然這是以前的看法,現在不同。師部所以派他來,就是想給羅正雄多安個腦子。
羅正雄沒回頭,他怕看到白臉男人,一看就來火,莫名地就來,控制不住。但是很快,他又聽到另一個聲音:“你才錯咧,這紅海子,玄著哩。”這次說話的是駝五爺,顯然他對秀才的話不滿,想拿**湖的口氣讓秀才長長見識。羅正雄咳嗽一聲,駝五爺下意識就把話咽了回去,這老漢真是個人精,見秀才怪怪地望著他,他干巴巴地說:“你看這天,今兒個多順和啊。”
萬月猛就回了頭,她已出汗,幾十斤重的儀器,背在瘦弱的肩上,不出汗才怪。駝五爺想討好,被萬月恨恨剜一眼,忙又把話咽了回去。一片說鬧聲中,萬月跟羅正雄目光相對,旋即又分開。羅正雄發現,那雙眼里有東西。
到了測點,外勤兵要跑尺子,羅正雄說我來。萬月望他一眼,沒吱聲,打開三腳架,開始調平。羅正雄抱起尺子,按于海教他的方法開始找點。年輕的外勤兵有點尷尬,跑尺子是很苦的活,弄不好還要挨儀器手的罵,因為點跑得不到位,測出的圖就不能叫圖。好在羅正雄不是太笨,跑尺子這活他還能應付。
工作一開始,空氣刷地肅穆起來,仿佛整個沙漠進入了戰備狀態。政委于海手握小紅旗,指揮著全組人員,他是測量兵出身,干這行得心應手。接連跑了三個點,羅正雄發現,并不是所有的儀器手都能迅速進入狀態。全組十二架經緯儀,這陣跑完一個點的,不到一半,有個儀器手甚至還沒整平儀器,那個可愛的小水泡就是不往中間鉆,急得他雙手抹汗。沙漠松軟,輕微一動,儀器的平衡點就沒了。要想找回來,又得費好大勁。看來干這行靠的不只是技術,還有心態,心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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