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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找到感覺,手上的感覺。羅正雄發現,萬月就跟進入無人狀態一樣,從容而鎮定,眼里幾乎看不到別的事物。
許是受她影響,羅正雄跑點的感覺越發準確,這個點還測著,下個點便到了眼里,這樣他們的速度便快了很多,一小時后,他們已將其他儀器手遠遠甩在了后面。太陽慢慢變熱,大漠升騰起熾熱的浪,腳踩沙上,就跟踩在火盆上,天氣卻奇怪得沒一絲風,想透絲兒氣都沒門。羅正雄解開襯衫,露出半截光身子,還是覺得熱。他扔下尺子,朝萬月走過去。萬月也是滿頭的汗。
“給,喝口水。”羅正雄把水壺遞過去,這是特二團的規定,每人每天一壺水。“我有。”萬月打腰里解下自己的水壺,卻不喝。但她的嘴唇干裂,起了皮。羅正雄有絲懷疑,趁萬月抹汗的空,猛地搶過水壺,這水壺是空的。
原來萬月挨了于海的批后,連續幾天不到炊事班領水。
“這怎么行,進沙漠不帶水,你想渴死在里面啊。”
萬月不吱聲,避開羅正雄目光,望住遠處。這是一個有心事的女人,羅正雄盡管不知道她腦子里想什么,但她一定有很深的心事。
“羅盤的事,你怎么看?”羅正雄突然問。
“什么羅盤,我不知道。”萬月沒有回頭,好像不習慣看著羅正雄的眼睛說話。
“我知道你也有個羅盤,是德國造的。”
“……”萬月有點驚訝,這是她的秘密,那個羅盤是件很珍貴的禮物,沒幾個人知道。
“當然,你這次沒帶,有機會,我想見識見識。”
萬月轉過身,這一次,她不想避開他了。“你跟著來,就為這事?”
“不,我是想跟你談談。”
“談什么?”
“什么都行。”
“你要談的我不懂,也不感興趣。”
“我是想談談你父親。”
“你——”萬月恨恨地怒了羅正雄幾眼,一屁股坐沙灘上,不起了。
萬月的父親叫萬海波,是國民黨手下一位高級專家,武器、船舶甚至軍艦,幾個領域都深有造詣,留過學,去過德、美、英,跟西方軍事界有密切往來,是一位國寶級的人才。可惜全國解放前一年,死了。關于這位武器和海上作戰工具專家的死,外界有很多說法,羅正雄也聽到過幾個版本,但,事實真相,誰也不得而知。
“我見過他。”羅正雄像是成心要撬開萬月的嘴,一個接一個給萬月拋**。
萬月緊咬著嘴唇,這是個固執而又倔犟的女子。
羅正雄有絲兒沮喪,萬月顯然不想理他,怎么辦?泄氣間他猛地抬起頭,望住碧藍碧藍的天空,天空真藍啊,藍得簡直不像天空。倏忽間,一層云從他眉梢間滑落,慢慢罩住他整個臉。萬月再次聽到一個可怕的聲音,那聲音不像是羅正雄發出的,倒像……
“我也見過你母親,那是我一生都不能原諒的錯誤。”
萬月再也坐不住了,彈起身子,似乎吼了一聲,就像母狼一般撲向大漠深處。
沙漠發出一陣轟鳴,極暗,卻又震徹人心。
那真是不能重提的一件往事,久長的日子里,它都像一塊礁石,沉沉壓在羅正雄心里。輕易,羅正雄是不敢去碰的,那是他從軍生涯中唯一的一次挫敗,卻也是最最致命的一次。他不能原諒,一個生命因他而丟失,一個天才因他而毀滅。
萬月的母親名叫謝雨亭,一個長得比名字還要美麗的女人。她認識萬海波時,萬海波已四十好幾,而且有了三房妻子。但這并不能阻擋他們相愛,就如同一枝花非要開在花園里,不到二十歲的謝雨亭以驚人的勇氣和膽略擠進了萬家這座名貴花園,而且很快以四姨太的身份出入各界。年輕的謝雨亭當時已是重慶戲曲界一位名伶,她在不少戲中扮演過令人過目不忘的角色,尤以白娘子聞名。嫁入萬家后,她像風一樣從戲苑消失,自此陪著丈夫,過起了另一種生活。
1947年存,羅正雄突然接到命令,要他帶一個特工營,秘密潛入重慶,目的就是設法接近萬海波夫婦,爭取將他們策反,讓他們能在未來的日子里,為新中國的建設貢獻力量。那是一段極其殘酷的歲月,國民黨在土崩瓦解之前,采取了一系列血腥政策,白色恐怖籠罩著山城,每走一步都有倒下的危險。羅正雄帶的特工營跟現在這支特二團一樣,來自四面八方,雖然個個身懷絕技,卻互相不甚了解,當時的情況也不容彼此間有過多的接觸。工作還未開展,就有人倒下去,接著又有力量補充進來。從春到秋,費盡周折,還是沒能跟萬海波扯上關系。重慶方面在萬海波身上下了血本,簡直稱得上筑起銅墻鐵壁,要想打進去,真是太難。萬般無奈之下,羅正雄改變策略,決計從謝雨亭身上下手。就這樣,他從軍部要來一位女特工,曾經跟他一起接受過特種培訓,想通過她打進謝雨亭的生活圈。工夫不負有心人,三個月后,那位特工跟謝雨亭有了聯系,她是以票友的身份跟她認識的,盡管謝雨亭已遠離了那個圈子,但畢竟,她曾是一代名伶,加上又是重慶國民黨高官間公認的第一美女,所以偶爾的,也要出入那種場合。又是兩個月后,羅正雄得到一個跟萬海波單獨見面的機會,當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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