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驃騎北上(1/2)
遠方茂密的林丘中回蕩著精靈的歌聲,夜空中的微風輕聲囈語,沃爾西奧夫伯爵站在烽燧臺上,遙望著荒原上的北境驃騎,腦海中卻回響著國王的那番密語。
國王此時大概已經到達坎特伯雷了吧,他這般想著,一邊拉緊身上的披肩,以免松針掉進鎖甲的縫隙里。
那個女人居然有一個兒子,國王的兒子!一想到這一點,沃爾西奧夫就忍不住皺眉,盡管此時仍是夏季,他還是感到冰冷刺骨的寒意直鉆進他的椎骨。
國王對他說,整個宮廷,只有他可以信任,并以此事托付,難道他還能當面拒絕不成?可是……一旦找到那個孩子,他的地位就會無比尷尬,不用說,王后一定會恨自己入骨,她身后的腓力王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但是他畢竟是埃德加的封臣,自國王北渡貝班堡以來,他的忠誠從未動搖過,真正讓他憂慮的是王國的未來。
盎格魯撒克遜人并不區分嫡子和私生子,所有王者后代都有資格稱作貴種(Aetheling),也都有資格繼承王位,埃瑟斯坦大王和殉道者愛德華都不是合法婚姻的子嗣,卻都能加冕為王,乃至封圣。
溫徹斯特的教士們雖然已經對此抗議了無數代,甚至刻意在編年史的編纂中刪除被教會認為不合法的西撒克遜君主統治記錄,但是北方人的習俗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轉變,就像丹麥雖已皈依天主,來自坎特伯雷的主教們也從沒能讓丹麥王遵守一夫一妻制過,更別說嫡子繼承了。
沃爾西奧夫又想起埃德蒙王子新近在日耳曼森林的戰敗,雖然尚未成年的王子不可能是這場軍事失利的負責人,可是這終歸是個不好的兆頭,來自前線的某些傳言似乎也表明,王子本人對狩獵疆場之事頗為厭惡。
還是先觀察看看吧,如果那個孩子值得培養,或許北方人將來也會多一個選擇。
伯爵并非第一次出使阿爾巴王國,馬爾科姆王當年流亡諾森布里亞時,是沃爾西奧夫的父親收留了他,后來又為馬爾科姆的王位在七眠者之戰折損了一個兒子和一個侄子——沃爾西奧夫的兄長和堂兄。這么多年來,阿爾巴和貝尼西亞宮廷的友誼一直維系了王國北方邊界的穩定和平。
但是,如果牛津伯爵亨利的匯報屬實,馬爾科姆的時日恐怕不多了,一旦至高王之位空懸,蘇格蘭人是否會開始自相殘殺,新的北方之主又將如何看待與倫敦的同盟?這些都是沃爾西奧夫此番北上需要調查的事情。
“您在看什么,大人?”諾曼人的聲音響起前,他的馬匹氣息就已經傳到。
“沒什么,我的亨利大人,打仗的老習慣了。”沃爾西奧夫回過頭,看見穿著樸素如同修士的亨利伯爵正在系馬。
“這里可是您的地盤,不是諾曼底的海峽,不是嗎?”亨利的笑容謙卑有禮,讓人難以相信他是征服者威廉的兒子,“難道會有人從森林里向大人您射箭不成?”
“這是國王的土地,就像諾曼底一樣。”沃爾西奧夫答道,“不過敵人哪里都有,不止是邊區那些遠古遺留的民族,有些野獸也隱藏在人類聚集的地方,或許非常隱秘,非常機警,但是一個老獵手永遠會嗅到他的氣味。”
“小心別讓其他人聽見,我的大人,不然別人還以為您在說我哪。”亨利依然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骨子里的傲慢卻難以被一件黑袍掩蓋。
“我不知道你在盤算些什么,年輕人,但是這里是諾森布里亞,你的父親當年都沒法征服我們,北方可不是你這樣漂亮的南方人賣弄小聰明的地方。”
“好了,我的大人,如果我有什么盤算,那也不是對您和您的北方的,比起諾森布里亞,我更關心我們的使命。”亨利忽略了諾森布里亞伯爵的警告,將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那你最好學會閉上自己的嘴,這次我們是去張開耳朵聽的,可不是去賣弄口才的。”
“如果真有這么簡單,國王陛下難道不能派一個馬童北上么?我的大人。”亨利搖著頭,一本正經地答道,“如果一個人想聽見真正有用的東西,首先得學會提出正確的問題。”
沃爾西奧夫難得沒有反駁,這個年輕的諾曼人或許有些修士的書生氣,又有些淌在血管里的諾曼狡詐,但國王這次或許并沒有用錯人。
想起亨利關于敵人的問題,伯爵又有些憂慮地朝西方山脈望去,陰影中有一些流言在傳播,山海之間的幽暗谷地正有人在召集人馬,長城以北也有一些騎兵出沒,像黑色剪影穿梭于荒野,有時甚至進入阿爾巴國王的洛西安領地。在古代曾經通行車馬的道路上,邊境的哨探偵查到大量車轍,似乎有人在恢復使用這些軍團古道,或許是那些威爾士人,又一次試圖重建獨立的克萊德谷地王國?沃爾西奧夫對此無法判斷,小格斯帕特里克離開后,坎布里亞湖區再沒有什么消息傳到東部,沃爾西奧夫完全變成了一個瞎子,對自己的西境發生了什么一無所知。
北方太大了,奔寧山脈將長城以南的土地割裂成東西兩個世界,盎格魯丹麥人的勢力一直難以穿透這道天險,西部的山谷和萬年累積的林木為各種法外之徒提供了天然的庇護,正如米德蘭的盜賊時常利用龐大的諾丁漢森林隱藏行蹤,躲避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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