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戰略家(1/2)
*** 朝露未晞時分,拉丁騎兵的營地已經空了許多,安格斯不知道追擊自己的主力已經悄然減少至二百騎,一早便開始準備伏擊追兵前鋒。
帝國的西北邊界與叛軍肆虐的多瑙河濱軍區緊鄰,十六年前,匈牙利國王所羅門趁帝國主力慘敗于曼茲克爾特,一舉攻陷瑟烏姆軍區,從此北境中段就被合并入保加利亞軍區長官尼基塔卡利刻斯治下,尼基塔長官新收復瑟烏姆南面要塞貝爾格萊德后,便暫駐該城,監護邊疆。
拉丁騎兵一路行軍,到處都能看見當年佩切涅格叛軍蹂躪的痕跡,不過比起剛剛經歷戰火的達爾馬提亞海岸,被希臘人稱作哈伊莫斯的老山山脈北麓已經是帝國北方難得的平靜地區。
“你看起來很累,大人。”
“我睡得不好,給我唱支歌吧,吉利克。”
“您想聽什么曲子呢?”
“關于家鄉的,高地的歌。”
于是吉利克在綠風前低聲吟唱起來:
“吾于夏夜攀上西方山巔,在不眠白日下雕刻符石,
哀悼米列希安王宮埋葬此地,哀悼星辰墜落高墻。
吾乃衰朽之民,無力忍受鐵蹄,更無力愛憎,
流落至此荒山孤島,獨自品嘗死亡氣息:
槲寄生謀殺了橡樹、鼷鼠囁斷了草莖、飛蛾洞穿了舊袍。
流亡者一一倒下,卻無人哭泣:
永不饑渴,永不解甲,直至沉入冰冷海水。
泡沫在頭頂旋轉,冥界在腳底打開,
金發女神在馬背應許:流亡者終將返鄉。”
在吟唱聲中,拉丁騎兵已將篝灶毀掉,營帳收起,上馬沿軍事大道繼續向西進發。安格斯又回首看了遍明顯減少的篝火,這才重新戴上巴布塔重步兵盔,下一次發起攻擊時,偽裝已毫無必要。
君士坦丁堡的軍事會議又一次不歡而散,年輕的尼基弗魯斯布雷努斯憂慮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您知道,陛下很不高興。”
“真相確實會令人不快。”老尼基弗魯斯用尖刻的語氣評價道,空洞的眼眶好似仍能射出銳利的光芒,在剛過去的會議上,這名老將用同樣激烈的語氣對皇帝本人,如果他越過哈伊莫斯山脈,很快就會明白到底是誰的馬更快些。
在主戰派喬治帕列奧列格和格里高利馬夫洛卡塔喀隆咄咄逼人的態度面前,兒子當時幾乎是不得已放棄勸阻皇帝,以免被認為是出于家族利益。
“我們畢竟已經戰勝了尼西亞的敵人,這種時候,陛下或許會懷疑您的動機。”
“放心吧,他比誰都明白我已毫無野心。”
“然而他可能覺得,您不希望他的軍功蓋過您自己!”
老尼基弗魯斯忽然沉默下來,兒子或許得沒錯,皇帝其實并不喜歡自己,也一直在以曾擊敗自己為軍事生涯的最高成就,對皇帝來,自己或許永遠是史書中的競爭對手。
“但是北方的局勢實在是太危險了,稍有不慎,連你也會再次失陷進去。”老尼基弗魯斯最終還是開了,他已經在東方丟了一個兒子,不希望失去另一個。
“我知道,我見識過斯基泰人的軍隊,但是陛下剛剛親自將我和格里高利從敵人營中贖回,我不可能拒絕參加北征。”
“二十年前,我和你一樣,沖動、英勇、天真。我跟著羅曼努斯皇帝進入亞洲山區,那時候帝國中央軍精華尚在,皇帝麾下有兩千四百名瓦蘭吉衛隊,我們的軍旗下跟著法蘭克人、亞美尼亞人、斯基泰人,包括各個民族的頂尖人物”
尼基弗魯斯看著父親陷入回憶,暗自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我們到達曼茲克爾特的軍事要塞時,法蘭克人的首領盧塞爾對我,我們的軍隊太盲目自信了,我當時痛斥了他一頓,以為這條諾曼貪狼只是貪生怕死,然而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亞美尼亞前鋒覆滅的消息。”
“皇帝和我們當時都不知道敵人主力已經部抵達,就埋伏在附近的山中,等我們發現這一點時,皇帝對我們,出兵決戰是唯一的選擇。”
“那時候,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勞永逸解決東部問題的時刻,只有盧塞爾依然反對出戰。我看見杜卡斯和布拉查米奧斯們都在大聲贊同,也覺得諾曼人確實是過慮了,只要帝**隊開始列陣會戰,還有什么樣的敵人不能摧毀呢?”
“后來,我因為在戰役中撐到最后才撤退被認為是帝國主力中最好的軍人、阿該亞人的阿克琉斯,可是我知道,那個諾曼人正在嘲笑我們所有人不止是剛被放回堡壘的皇帝整個羅馬帝國都已經不被這野蠻人放在眼里!”
“從那以后,我就明白,帝國真正需要的是戰略家!不但懂得如何選擇地形,如何排兵布陣,更應懂得如何選擇時機,所以我從不認為,科穆寧靠收買我的部下打敗我是勝之不武,我明白他比我更懂戰略學,絕不是我這種迷戀榮耀和征服的老古董。”
“您是?”
“皇帝這一次正在犯錯,他和我當初一樣,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將對尼西亞人的勝利完歸因于軍事實力,卻忘了正確地評估局勢,就將大部分兵力投入賭博。”
父親的判斷如同濃密的陰云,籠罩著尼基弗魯斯心頭,可是一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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