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因父之名(1/2)
*** 歷史表述了世界的結構,一切微不足道的事件無不是某個整體的一部分。對于個人來,歷史會以語言、習俗、宗教等各種看不見的提線不斷操縱他,從這個角度來,歷史代表的正是集體記憶的磚制。
歷史法則可以穿透時間,在不同劇場反復演繹,因此,歷史是統治者的課程。學習歷史就是認識操縱人類的提線,擁有這種地位的人,會被他人誤以為正是歷史本身,于是,王表形成了史書,記憶的磚制繼續強化。
在戰場的恐怖中,這種特征尤為顯著,扶手椅上的拿破侖和馬背上的亞歷山大,本質上是一,他們是原野上冷酷的觀察者,千變萬化的人群和馬群是他們的傀儡,方陣和炮車的機動是他們意志的表達,士兵們耳中的爆炸和尖叫對他們來一樣是因果明確的細節,和戰略局一樣,是機械律和隨機律的實在運行。
此刻,以皇帝之名選擇抵抗的邁森邊伯和以薩克森女公爵之名進軍布倫瑞克的彭布羅克伯爵都在為這片土地注入新的歷史詮釋,戰爭的后果會呈現在歷史記憶中,正如無數代表著歷史進程的地名一樣布倫瑞克之所以叫做布倫瑞克,就是因為邁森邊伯的祖先布倫曾經締造了一個強盛的布魯諾家族。
隨著轟隆作響的戰爭車輪前進的是八百名營妻,擅長播種的諾曼人雖然無法保證跟進的士兵數量,卻幾乎是固執地始終保證了這支特殊隊伍的齊裝滿員。既然女人供應充足,士氣也就得到了最基本的保證,這一點不會有戰術家書之卷冊,卻靠著強烈的雄性激素傳承,至少延續了上千年。百年后,阿克城下的十字軍沒有因為火藥短缺而潰退,不是因為耶路撒冷國王帶來的五車圣物,而是因為法蘭克國王用炮艦運來的一整船洗衣婦。
軍事行動非常順利,因此也沒有英雄人物活躍的空間,出征前猶是雄心勃勃的沃爾特德維農從諾曼底渡海后便開始害病,繳天之幸,從痢疾中撿回一條性命,卻發現這場戰爭就是跟著車輪行軍與不斷的圍城。上萬人的膀胱令城堡外的營地里散發出喪事過后變質圣水的惡臭,公爵和伯爵們再也不出現在士兵面前,幾乎令人厭倦的勝利已經剝除了這場征服的一切榮耀,人們談論的是國王的英明和輕易獲得的疆土。如今連日耳曼皇帝的諸侯都開始俯首帖耳,普羅茨克的波蘭王公們甚至不再向波西米亞人朝貢,卻出現在英軍的陣營,用異教徒的語言爭先恐后地嘲諷皇帝的昏庸放蕩,試圖討好新任薩克森公爵。
在這種氛圍中,沃爾特內心卻產生了一種不滿足,他不斷參與攻城,試圖通過戰斗找回騎士的部尊嚴,然而他始終知道,敵人害怕的是那些空中尖嘯的流火,不是他手中的長矛。
好容易擺脫一個放蕩女人的糾纏,回到營地的沃爾特忍不住朝火堆里吐了一唾沫,卻感到后庭仍在微微發痛,他抬起頭,發現埃夫勒伯爵威廉正在自己的帳中,手里撅著一根變形的馬蹄鐵。
“昨晚西班牙人派你去干嘛了?”衣甲華貴的伯爵開問道。
“運木材,”沃爾特一邊解下佩劍,一邊欠了欠身,“您也知道,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修城堡。”
威廉伯爵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隨手扔下蹄鐵:“戰爭快結束了,而我會在這里得到城堡和莊園,我需要人手,怎么樣,有興趣留下來替我防御新領地嗎?”
沃爾特是公爵的封臣,公國貴族議會成員,留在薩克森則意味著侍奉新主。
不過,現在連埃夫勒這樣的公國親貴都有這樣的想法,還有多少人會堅持舊法統呢,沃爾特意識到,狼群已經選擇了新的首領,不知不覺中,羅伯特已經被許多人拋棄了。
只要能夠不斷攫取,跟隨白馬軍旗還是跟隨烏鴉軍旗又有什么打緊呢?
沃爾特不滿的也是這一點,如果沒有忠誠和傳統,那騎士和傭兵到底有什么不同?
“不,我不打算留下。”他最終還是拒絕了伯爵,“戰爭結束以后,我會去東方,去耶路撒冷。”
“你瘋了!耶路撒冷?現在這種時候?”伯爵甚至顧不上發怒,“你知道從東方回來的人都在什么吧?”
圖勒主教去年剛從君士坦丁堡回到法蘭克,巴爾干和亞細亞的亂事在諾曼底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沃爾特似乎不為所動:“這是我的最后決定,大人。”
威廉德埃夫勒搖了搖頭,他知道沃爾特其實依舊對父親的陣亡耿耿于懷,并不樂意侍奉舊敵的兒子。
埃夫勒伯爵如今正在和托斯尼的拉奧打一場私人戰爭,如果能拉攏沃爾特,他從薩克森戰爭中新獲得的塔堡和畜群就可以更安,比起管家、修士、辯護人和各種代理人,強大的騎士對一片新征服的領地有用得多,不過對方既然無意,他也只好作罷。
沃爾特決意離開公國時,法王腓力正在參加安茹伯爵夫人的葬禮,在向富爾克伯爵贈送了一顆圣母瑪利亞的臼齒以后,腓力王開始欣賞起這座壯麗宏偉的建筑來。
安茹的郊野富庶而美麗,從盧瓦爾河谷一路過來,四處都是茂密的果園和繁榮的村莊,椴樹下有蜂房的黑色影子,連綿的田野上是海洋般的碧綠作物,這樣的景象竟令腓力本人都感到吃驚。安茹的實力恢復以后,接下來的目標會是哪里呢?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