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老的北方薩克森土地曙光尚未露出，盎格魯先民的荒冢上，隼鷹忽然尖聲唳叫，將軍帳里的埃德蒙·埃德加林王子喚醒，他搖了搖妻子，沒能搖醒，于是心地卷起短袍，爬起身來。
    掛著短鎖子甲的支架上還懸著一枚手工精湛的黃金胸針，伍爾夫希爾德成天搭在披肩上，而埃德蒙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東西有些不順眼。
    從溫暖的帳殿闖入灰蒙蒙的寒冷清晨，埃德蒙一眼便瞧見那群戴著高高頭盔的波洛夫人，這些庫曼武士是他那位表叔弗拉基米爾王子從車爾尼戈夫派來的雇傭援軍，目的是替那位羅斯王子拯救被亨利四世誘拐的妹妹葉芙普拉克西亞·符塞弗洛多芙娜。埃德蒙知道，這并不是因為什么“兄妹之情”——這些人在弗拉基米爾王子眼里不過是換不到多少贖金的馬匪戰(zhàn)俘，而在西方，卻可以當(dāng)成雇傭軍，從英格蘭國王手中換回珍貴的鐵甲和兵刃，何況那位王子還能找到不錯的借服這些人參加這場戰(zhàn)爭：他的妹妹葉芙普拉克西亞身上也淌著一位庫曼可汗的血。
    隨著斯拉夫人的大公亨利加入新封君伍爾夫希爾德女公爵麾下，聯(lián)軍的兵力已經(jīng)增加到接近兩萬人，而在海上，以赫爾戈蘭為基地的大艦隊封鎖了整個日德蘭海。
    “這里好像從沒打過仗。”休厄德·巴恩之子“胖子”埃努爾夫出現(xiàn)在王子身后，“為什么那些貴族還沒有來見我們。”
    “因為戰(zhàn)場一直在南方，而我們在公國西北的土地上。”埃德蒙將妻子的話復(fù)述了一遍，“邁森邊伯正和哈爾伯施塔特主教交戰(zhàn)，等他們知道這里的事，大概就會做出反應(yīng)了。”
    “看來日耳曼人完沒有料到我們的進(jìn)攻。”“胖子”埃努爾夫有些興奮，“呂訥堡是我們的了。”
    “希望如此。”埃德蒙有些憂慮地向深過馬腿的草茵看去，一滴露珠恰好墜下。
    缺乏經(jīng)驗的問題始終困擾著他，父親將真正的指揮權(quán)交給了羅德里戈，而他和當(dāng)年在卡塞爾的戈弗雷·德·布永一樣，只是一個提前成年的“騎士男孩”。
    “看，有人來了。”
    埃德蒙舉手齊額，辨認(rèn)出那名騎士。
    剛升任掌酒塞恩的羅伯特·馬利特側(cè)著身子，壓在長槍上面，一手拖著拴在馬后的一排婦孺，顯然他昨晚并沒有閑著。
    茂盛的青草猛刮著他的腿甲和側(cè)鞍，綠浪不斷排向兩翼，被鎖鏈系著的俘虜在馬屁股后垂首飲泣，那群庫曼武士則嘻嘻哈哈地對諾曼人的方向指指點點。
    “這些是什么人？”埃德蒙抬起頭，對著馬背上的羅伯特·馬利特質(zhì)問道？
    “戰(zhàn)利品。”諾曼人隨手將馬鞭扔進(jìn)侍從懷里，下馬行了一個禮，然后輕描淡寫地答道。
    “我命令你……”埃德蒙似乎感到對方暗藏的輕視，忍不住提高了嗓門。
    尖叫聲從俘虜中間傳出，就像一群約爾節(jié)待宰的生豬。
    諾曼人回頭看去，一個庫曼傭兵剛好一箭射進(jìn)了一個女人的眼窩。
    “狗娘養(yǎng)的……”他咒罵著扔下企圖發(fā)號施令的王子，向身后走去。
    女人們一邊哭，一邊盡可能遠(yuǎn)地躲開這個拔劍在手的騎士，直到鎖鏈所留的空間耗盡。
    羅伯特·馬利特穿過哀嚎，直沖到狼群一般狂笑的波洛夫人眼前，反手一揮，劍首砸在手持弓箭的草原武士下顎，對方立刻軟倒在地。
    埃德蒙目瞪呆地望著羅伯特·馬利特接下來的動作，趁著那些庫曼人手無兵刃，他一邊用劍刃逼得眾敵紛紛躲避，一邊用鐵手摑倒了一個高盔武士，跌跌撞撞的庫曼人大罵著四散逃開，這場面簡直像一個維京人闖進(jìn)了修道院……
    這場鬧劇直到羅德里戈伯爵親自趕到現(xiàn)場才徹底結(jié)束，羅伯特·馬利特已經(jīng)在和那些雇傭兵刀劍相擊，如果不是身披鐵甲，諾曼人恐怕早就被對方劃得血跡斑斑。
    “你這個瘋子！”羅德里戈氣得胡須翹起，“我命令你到修道院懺悔十天，只許吃喝面包和水！”
    如果不是前度的合作，他一定會給這家伙嚴(yán)重十倍的刑罰，但現(xiàn)在是打仗的關(guān)頭。
    羅伯特·馬利特將手中鋼刃丟下，表示接受懲罰，臉上的殺意完消失不見。
    庫曼人此時被卸了武器，齊望著擲劍在地，猶自矯矯如龍的諾曼人，竟紛紛流露出欽佩之色來。
    他們都記得對方剛才出手的威勢，這個諾曼人只靠一把劍，和十倍人數(shù)的己方劇斗，竟不落下風(fēng)，連放倒三人，這等藝業(yè)的武士，在草原也是諸部敬畏的豪杰。
    眾人散去后，羅德里戈才發(fā)現(xiàn)王子也在一旁，似乎還受到了驚嚇。
    “送殿下進(jìn)去。”他蹙了蹙眉，向身旁的兒子吩咐道，他已經(jīng)感到一種不適，此時的頭等大事是用兵，可惜國王卻讓他照顧一群孩子。
    過了很久，埃德蒙依然一言不發(fā)，對榮耀和征服的憧憬在剛剛那個薩克森女人抽搐倒地時就化作青煙，他根本沒法從腦海中抹去那尸體的眼皮被鮮血糊住的景象。
    這就是我要統(tǒng)帥的武士么——父親也想讓我成為這樣的人？
    出發(fā)前的軍事課程上，父親曾提起征服薩克森的方式：在這片土地的各處險要修建城堡，建立要塞化的邊區(qū)采邑。此時他卻想起巴思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