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冰(下)(1/2)
*** 蒼白的薄霧升騰于營火的殘跡上空,洪亮的令聲自英格蘭行列間響起,面對綿延的騎兵陣線,長矛和盾牌組成的鐵林在不同徽號下迅速成型。
軍徽中沒有了威塞克斯的白龍和麥西亞的雙頭鷹。
法蘭克人已經看不清對岸的人影,只有黑色的冰河在雪光的盡頭睡著,法王猜測自己的援軍此時或許還不敢涉川出擊,只有等自己敲開英軍的龜殼,那些膽鬼才會迫不及待地過河搜檢“榮耀”。
王國的貴族和諾曼人都響應了號召,招搖的裝飾長矛和紅綠藍白各色相間的軍旗聚集在圣但尼的金色火焰(Oriflae)周邊,遍布四野的旗槍和盾牌如同鑲嵌在雪地上的無數寶石,為白茫茫的戰場增添了三分顏色。
腓力騎在一匹白色閹馬背上,四肢修長,肩膀寬闊,鼻梁的棱角微微翹起,襯托出莊嚴俊美的容貌。
此時于格的騎士已經沖出,諾曼人也開始進攻英格蘭人的左翼,腓力就像一個羅馬統帥,靜靜觀看著前線的戰局。
國王身邊的斯蒂芬·德·布洛瓦忽然開道:“陛下,我們是不是先沖上一陣?”
腓力瞥了一眼躍躍欲試的盧瓦爾谷地騎士,他們的頭盔上還有長劍咬出的鑿槽,顯然是剛經歷過西線戰事的精銳,于是腓力用盡量柔和的氣答道:“羅德里戈可不是蒙哥馬利和貝萊姆家的諾曼瘋子,不會沒有后招,而大人的騎士是王座最鋒利的兵刃,所以——讓英格蘭人先失點血吧,您只要為我們取回那面紅龍旗就夠了。”
紅龍旗標來自威爾士的阿伯費勞王室,是羅德里戈伯爵從格魯菲茲王子手上繳獲的戰利品,這面旗標見證了格拉摩根之王和阿伯費勞王室的覆滅,被英格蘭征服者們稱作“血龍”,如今正飛揚在英格蘭中央陣地上空。
英格蘭武士用套著鋼甲的手指夾緊戰斧的長柄,鋼臂微舒,形成一道富有韻律的鋒線,法蘭克重馬的蹄聲越來越響,這些盎格魯-丹麥戰士波瀾不起,呆若木雞,唯有面甲的縫隙中露出冰封的藍色眼珠,透出一絲生命的跡象。
嗖嗖的箭矢破空聲自側翼傳來,諾曼騎士首先受到密集的箭雨打擊,鐵鏃穿刺進重型戰馬的脖頸和軀干,被切斷了血管或氣管的諾曼戰馬發出悲鳴,隨即劇烈掙扎著轟然倒地。毫無準備的騎士紛紛人仰馬翻,更多人繼續向前推進。
法蘭克騎兵的馬匹蒙著金屬或織物甲具,性格也更溫順些,在這輪速射中損失反倒不大,但是無論是中央還是右翼,沖鋒的協同速度都受到了影響。
“快上,上啊……”法王默念著,似乎這微不可聞的聲音能夠和符咒一樣催動騎兵加速一般。
寒風中襲來的箭矢依舊連綿不斷,夾雜著凝結的濕氣,刺入馬腹,卡入鎧甲縫隙。淋漓的鮮血、搐動的戰馬加劇了隊形的混亂,瘋狂的傷馬開始猛突上前,一匹紅色烈馬直接將自己釘在了拒馬尖樁上面,這種狂熱的氛圍還在傳染,在失控的速度下,韁繩越來越不足以改變任何事情,無論是運動的軌跡還是坐騎的情緒。
腓力希望的事情發生了,但是隨著速度的失控,騎隊也散開了。
就這樣,野蠻人一般毫無章法的法蘭克騎士和損失慘重卻頑固前進的諾曼騎士幾乎同時擠出箭雨,砰然撞進等待已久的防御者陣列。
被踢翻的塞恩和揮舞斧槍、長斧的侍衛一齊發出嚎叫,侵入肌骨的寒意隨著鐵光四射,撕裂了飛馳的肉體。
腓力張目結舌,雄心悄然融化。
怎么會這樣!
被驚嚇的法蘭克騎士開始成群逃回,英軍中央和兩翼則繼續傳來有序的令。
盧福斯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法王身邊。
“陛下……”
“快,升起黑旗!”腓力語速飛快地向這個諾曼封臣下令。
顧不得后手了,所有力量都要動員起來,勝利才是唯一的追求,政治必須等到戰后考慮!
黑旗出現在法蘭克大軍右翼時,對面的英格蘭左翼中出現了一支脫隊的人馬,同時,凍結的河面上傳來人馬嘶吼聲——亨利的諾曼騎士和蓬蒂約伯爵的軍隊終于發動了。
于格已被救回本陣,這個消息令腓力稍稍穩定了心神,但他仍然不敢懈怠,他必須立刻揮兵前進,在亨利和居伊伯爵的人馬被切割屠戮之前底定戰局。
法蘭克人軍旗向前,踏破雪面,巨大的浪潮奔涌在平原,亨利的諾曼支隊只有十幾騎,游走在遠處,似乎并不敢直接沖進英格蘭本陣一般,威廉·盧福斯的主力正在加速,兩兄弟對英軍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
黑色的冰河上,上千步騎即將加入戰團,絕望的血肉磨盤正在形成,英格蘭人的覆滅越來越近了。
靜止的陣地前方,鮮血仍然在流淌,碎裂的四肢和盾牌橫七豎八地躺在雪地表面,鏗鏘作響的盔甲形成了三道鐵鏈,行列間連延不斷的不同語言的圣歌仿佛在發出不屈的誓言。
箭幕籠罩,鐵蹄震蕩,氣壯山河的歌聲無法阻斷法蘭克巨獸穩步前進的步伐,忽然黯淡無光的天色預示了血腥的屠殺。
這一次,法蘭克人的重量壓倒了一切,寬闊的戰場正面,大量步騎匯聚成一道道完整的進攻波次,鐵甲騎士作為正面突陣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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