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踏莎美人:無月斬雪(2/3)
不擇手段。無月師伯今日殺他一人,便是斷送國亂之時,萬千無辜百姓的活路。”
“阿息,蠱毒的死法,你豈是沒有見過?”
許是聽出先前辯詞中諸多情愫,神無月的聲音終于摻了些溫度,可惜到底不會哄人,吐出幾句遠甚刀槍的實話,
“今日不死。不過是多撐幾日,死得更慘些。”
說完,頗為憐憫地看了看眼前跪著的小姑娘。或許她真如自己所說是為人解脫,又或是因著慘死宮澤劍下的行之先生而憎恨所有為蠱毒所害的人。鞭子主人的真實想法無從知曉,鞭子的目的倒是清晰利落,直指身前。
鑄鐵鞭在地上曳動的粗糲聲音讓人頭皮發麻,宮云息回過頭,去看暗處被萬千鎖鏈擁在中間的人。他依舊沒有醒來,眼睛垂著,濕漉漉的發絲湊在臉上,看著安安靜靜的,一點兒也不可怕,一點兒也不像侍從嘴里說的,中了蠱失了魂,在自個兒府上大開殺戒的煞鬼。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她的父親。她的父親從來溫柔,從來正直,會穿著祁藍戰袍策馬揚鞭鎮守四方,也會拿著破山劍跳上石階給她敲落樹上的杏子。她從不知道宮澤中過平間大蠱,不知道他曾一夜之間屠盡村莊。她以為他是被奸人所害,以為他是為國家死在了戰場上……
難道,等她的顏先生睜開眼睛,醒來的就會是殺人的鬼祟嗎?
“我不信。”
宮云息抬起頭,一雙眼睛牢牢盯著神無月,
“他醒之前,我不信你。”
天息門的無月宗師,從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角色,亦不是替后輩解憂的善人。或許在花街泡得久了,是沾上幾分煙火氣,可撕掉周旋于世的假面皮,人還是舊人。
丹熏身后的銀劍已然等不及,驀得四散,如同一團團突然炸開的銀色焰火,每一柄劍身都裂作一千細刃,由盤曲的銀鏈連接在劍柄,細銳劍鋒像是毒蛇的信子和牙齒,顫抖著,試探著,時刻準備開啟一場撕咬與吞噬的餮宴。
梅花鞭柄上頃刻便纏滿了惱人的毒蛇,蛇頭樂此不疲地捶打著鞭_身,發出叮叮當當的刺耳響聲,妄圖將毒牙楔進去。一根斷了,還有千根,劍斷了,還有新的補上。攻擊瘋狂又密集,只在一旁看著就讓人渾身發毛,神無月卻沒有心思牽扯其中,只用最粗的幾節鞭子在跟前鑄了鐵網,自個兒則抱臂站在網后,神情復雜地看著孤注一擲的師妹,和師妹手上早已失了天息風骨的邪門劍法。
她久浸風月場,又不是聾子,丹熏與千機門首座的流言多少聽過,今日一見,才知原來不止聲名有污,連手中劍法都已失了體面。女人慣常敏感,丹熏不知從神無月哪個表情中捕捉到了一絲失望不屑,也不再試探,當即從腰間抽出佩劍橫刺過去,衣袂翻飛如同春日新抽的草葉,看著青翠,毫厘間也能輕易割破山獸咽喉。
這回用的,總算是祖師爺教的劍法了。
神無月頗為滿意,從錦袍寬袖中抽出手來,堂堂正正與她交手。
夷山劍法承自天息門至宗,五代門主不曾易譜,是為古劍譜第一,名作“天地心”。神疾形迅,用時必配青銅重劍,方不至失了準頭。神無月在門中第一次見丹熏,便是見她在練“天地心”。那時候丹熏小小個頭,肩上扛把清文劍,劍身比大腿還要粗上幾分,正愁眉苦臉對譜畫瓢,眼見著遠處來了個沒見過的漂亮姐姐,好說歹說拖來做陪練,大倒三日苦水,才知是明月崖閉關多年的大師姐。
而今夷山劍法傳至顏青平,算是托付良人,不僅劍上風骨遠勝同門,更可窺見至宗當年“玄冥歸朔土,青帝入朱宮”之遺風。反觀他師父,早染透了千機陣的邪氣,神無月懶再糾纏,抬手起鞭,手上力道節節傳遞,盤踞青石板甚久的精鋼巨蟒乍然入空,鞭尾細錐透出精勁寒氣。
雜譜魁首斬雪鞭,來歷成謎,風名不小,相傳曾斬天神八,地鬼九,人間正邪各一,斬云成雪,無堅不摧,故名“斬雪十九”。
劍譜第七的清文劍被一鞭碎成四截的時候,宮云息方品出“無堅不摧”這四個字的意思。
她原以為出手徒勞,只一味退至暗室邊隅,隱于萬千鐵索之中,守在他跟前。可等丹熏終于被逼出戰局,神無月憐憫又篤定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她身后。
兵家百戒,畏敵第一。她得承認,面對斬雪鞭,她的確害怕,怕得眼前一片空白,怕得手不自覺向后摸索,直至抓住顏青平被血水浸透的衣袂。鞭身盡數騰空,天光凈盡,暗室重新墜入一片虛無黑暗,兵法所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受用不起,她對斬雪鞭的唯一了解,不過雜譜上所載三五句話,三五句話品讀干凈,又只剩下四個字。
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仰頭看著空中壓陣而來的鐵蟒,兀自干笑了一聲。
無堅不摧,這世上除了斬風月,哪還有真正的無堅不摧?
宮云息松開衣角摸上刀鞘,趁著斬雪鞭觸地抖起的間隙將佩刀擲了出去,人又像只矯健云豹,回身撲食,將顏青平死死護在懷里。
斬風月橫劈在鞭節上,當即斷柄,身首異處,鐵鞭受此一擊,裂出寸長豁口,鞭身向上揚了半尺,失掉準數。神無月眼見她冒失送死,急急收鞭,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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