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浣溪沙:松山獵場(2/3)
自己的頭發卻散下來,落在他的肩膀上。
脖子上落滿了她輕輕淺淺的呼吸,哪里還顧得上煎魚?顏青平轉過頭,隔著纏在一起的頭發盯著她,等著瞧她看見那發繩之后的反應。
她的反應卻很平淡,只著手把那根金絲穗一圈一圈纏在他頭發上。
“你不問我,這金絲穗是從哪兒來的嗎?”
“先生撿到了,就是先生的?!?
“那……”
“魚要糊了?!?
他大概是還想要說什么,卻生生被她打斷。
她本來也有一句話想說,卻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吻,到底沒能說出口。
他的吻落在她的睫毛上。
然后接二連三的,落在她的鼻尖上,她的臉頰上,落在她露出的脖頸,和隱在絲緞下的肩膀上。
他一只手環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撿起斬風月,把它丟在了更遠處的草叢里。
那兩條本來已經金黃流油的肥魚墜進火坑,發出嗶嗶剝剝的響聲,直到尾巴化作黑炭,嫩肉燒成焦渣,也沒能被人救起。
她低下頭看他。
看見他高而挺的眉骨,看見他深而沉的眼窩,看見他顫抖的睫毛,垂著的眼睛,和若隱若現的嘴唇。
他怕她拒絕,所以吻得很輕,可還是想要留下點兒痕跡,所以吻得很久。
像是一場告別。
充斥著絕望和不甘。
她能感覺到,他吻著她的時候,沒有絲毫夙愿達成的喜悅,沒有一點兒得償所愿的心安。
每一次,都滿載著失去前最后一刻的懇求和索取。
她知道,她都知道。
因為十年前在回鷹河,她被敵人捅穿了肩膀,捅穿了膝蓋,捅穿了心肝血脈,倒在一片深紅血泊之中的時候,她望著遠處黑黑莽莽一片山林,也是這樣絕望而不甘地,吻著他牽過的手指,吻著他編過的頭發,吻著周身的空氣和泥土,
跟他告別。
她方才本來想對他說,既然那根簪子沒能完完整整送給先生,今日就拿這條發繩來抵,全當了卻一樁舊念……
……就算日后真有什么變故,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這本來不過一句無端感慨,一吻作罷,卻覺得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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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拿帳篷,是因為山頂上有個冬暖夏涼的巖洞。
既然說好要徹夜縱酒,打馬同游,自當宿巖穴睡蒲草,野地里面瞎胡搞。
搭那樣文雅的帳篷,算什么好漢?
巖洞西邊有一處小土丘,上面插了根小紅鏢。土丘挖開,滿當當摞著顏青平埋的千秋歲。
偷了這么多酒出來,竟然沒被涿光打死,真是難得。
那一團燃著的篝火被他連拖帶拽地挪到了山洞口,勉強聚起一些熱氣,可惜夜半松山陰風陣陣,不一會兒就又削去它大半棱角。
山洞變得有些冷。
顏青平坐在更靠洞口的地方替她擋著風,過了一會兒又俯下身,將蒲草往她腳邊兒堆了堆。
而她正抱著一壇千秋歲倚在洞穴一角,冷酒入喉,嘴唇都泛起濕潤的櫻紅色,
“先生腰間掛的是什么?”
她騰出一只手,指著顏青平腰間那個一晃一晃的青黛色荷包問到。
其實今天解發繩時,她就摸到了那個荷包,本以為是個香囊或是錦絲繡,可摸上去卻像是裝著碎石頭,有些硌手。
能讓顏青平語塞低頭的事情,這世上是很少有的。
今兒這算是第一樁。
可既然已經低了頭,離乖乖交出來也就不遠了。
宮云息知道顏青平愛玩石頭,便以為這里面裝的多半就是他在河邊山澗里撿的璞石,誰知緞帶解開,露出的,是一抹再熟悉不過的玉色。
玉簪子。
她從小戴在發上的那支。
她盤算了多日要送給他的那支。
也是她一把擲在地上,碎在他面前的那支。
宮云息別過臉去,把那些碎塊全數放在手心里,映著洞口的火光,能看見那原本清潤如水的玉骨上,染了斑駁的血跡。
那些碎玉的斷面冷硬卻不尖銳,緊緊攥著,只覺得有些鈍痛。
是要攥的如何緊,攥的如何久,才能在上面,留下那些深紅色的血漬呢?
她不敢想,她不能想。
“對不起?!?
她的眼睛隱在垂下的發絲里,聲音沉沉的,像是冬日崖邊泠泠深泉。
顏青平聽見這三個字,提起嘴角笑了笑,又伸開手臂把她攬進懷里。
“哪有什么對不起?都是我自找的。你不趕我走,就已經很好了?!?
她原本蹭在他懷里,聽了這話卻打了個冷戰,伸手去拾手邊千秋歲的壇子,飲著,被夜風一吹,又打了個冷戰。
顏青平把她摟的更緊,幾乎要塞進自己懷里去。
“少喝點兒。醉著睡覺,容易著涼?!?
她聽罷輕輕地笑,笑罷又死命地搖頭,然后醉醺醺地開口,
“這十年我欠了先生許多,想來是還不清了。先生去蒲柳街撈了我那么多次,當知我喝醉了酒是個什么德性……”
她說到一半,被冷酒嗆了喉嚨,縮起身子重重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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