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三個月前倒在病床上時,陳先生對自己的健康狀況就已經很了解了。平常情況下,除了睡覺,只要能站著,或者坐著,他絕不允許自己躺著。而今既然已經躺倒,沒有力氣和精神站立了,他就知道,為時不多了。
入院之初他就安慰家人說:“生,寄也;死,歸也。”
在他看來,活著好似寄居,死了猶如歸去。他已把生死看得很平常,希望家人也能以平常心對待,不要太過傷感。然而,早已安排好家族企業權力交接的陳先生又似乎在等待什么,仿佛有未了的心愿,在持續的昏迷中,硬是憑借頑強的意志讓生命維持了三個月之久。直到夏薇出現,回光返照的陳先生交待完后事,在親人幻想著奇跡能夠出現的時候,那根生命之弦驟然崩斷。
陳先生臨終前,與長子陳金宇、妻子江姝分別進行過秘密談話。
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他對兩個人都說了什么。
陳氏家族在平靜的悲傷中安葬了陳天諾。按照律師手里的遺囑,三十八歲的陳家長子陳金宇正式接管了陳氏龐大的家族企業——天諾集團。
對于夏薇來說,送完信,她已經兌現了對媽媽的承諾。既然任務完成了,就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這座城市雖然很美麗,可它不屬于她。在這里,她連個屬于自己的窩都沒有,也就找不出任何留下來的理由。好不容易找到陳天諾,可誰想到剛接上頭,他竟兩眼一閉、撒手人寰。那信中說了什么,沒有人告訴她,陳先生已將它帶進了墳墓。
夏薇和潘美商量了一下,決定回杭州。不過,辭工之前,必須把這個月干完,否則一分工錢也領不到,大半個月的勞動就白費了。
雖是盛夏,健身館仍然天天爆滿,生意好得出奇。每到下午,跆拳道、跑步、打球、舞劍、舞蹈、跳操、瑜伽等項目的場地都門庭若市、熱鬧繁忙。在各種音樂節奏中,男男女女毫無顧忌地甩掉平日的優雅和拘束,跟著教練一起“呼呼嗨嗨”,在運動中消磨時光。夏薇的工作很簡單,每天守著工作臺,接待客人、接聽電話、整理會員資料,應付一些日常的瑣事。盡管簡單,卻也十分忙碌。健身館就像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而她不過是其中一只小小的輪子,稍一懈怠,都有被甩掉的危險。還好這不是她喜歡的工作,這里沒有她的追求,所以并不擔心被甩下去。
傍晚。一場意外的降雨后,夏薇交完班從俱樂部走出來,習慣性地往公交車站走去。俱樂部為員工租住的集體宿舍并不遠,兩站路的距離。只是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一個人影擋住了去路。夏薇抬起頭一看,不由得吃驚,竟然是陳心宇。
他穿著白色棉布T恤,淺色牛仔褲,看上去干凈又帥氣,與先前在醫院里的頹廢形象判若兩人。他主動招呼說:“下班了?”
“你?健身嗎?”夏薇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找你。”
“有事?”她更覺意外。
“媽和大哥派我來接你,他們有事要和你談。”
“什么事?”
“這得問他們,去了就知道。”說完,他就拉開車門跳上了車。
夏薇猶豫了一下,也跟著上了車。陳心宇的座駕是一輛深藍色大眾途銳越野車,夏薇坐到后座上,關車門時小心翼翼的,不敢太用力。直覺告訴她,陳太太和陳金宇找她,一定與陳伯伯有關,一定與母親的信有關。如果沒有母親那封信,如果沒有陳伯伯,他們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車門沒關好。”陳心宇說。
夏薇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說你呢,傻妞!”陳心宇又道。
“我沒關好?”夏薇猛然晃過神來。
“還有第三個人嗎?”陳心宇二話不說打開車門跳下來,繞到夏薇這邊,啪地拉開她手邊的車門,又砰地關上。
夏薇感覺熱血涌上了臉頰,難堪極了。當汽車啟動,她問他:“我沒聽錯吧?你剛才叫我傻妞?”
“是啊,”他從后視鏡瞅她一眼,“有錯嗎?就憑這傻樣。”
“怎么傻了?”
“爸爸問你要什么,為什么不要點別的呢?他既然這么說了,肯定會讓你夢想成真。要知道這種機會不是隨時都會碰上,千載難逢,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你不覺得可惜嗎?你不覺得夠傻嗎?沒后悔嗎?”
“后悔?如果面對一盞傳說中的神燈,你認為我應該要點什么?”
“那要看你現在最需要什么。”
“需要一份工作,一個住所。”
“倒是個實在人,”他又瞅了她一眼,“你怎么沒說?也就爸爸一句話的事兒。”
“我怎么知道面對的就是神燈?”
“你怎么知道不是神燈?”
“我不認為天上會掉餡餅,就是掉,這么巧落到我頭上?誰知道陳伯伯是不是說說客氣話?再說,我怎么可以初次見面就管人家要這要那的。”
“你是自尊呢還是自卑?”
“隨便你怎么想。某些人我就不說了,如果上帝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替他說情了。”
“呵呵……”陳心宇從后視鏡望了她一眼,又望一眼。他甚至下意識地悄悄重新調整坐姿,以便能夠更全面、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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