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上部:韓信篇(5)(1/6)
韓信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立刻認出了來人:正是鴻門宴上那個面貌秀美如女子,計謀卻耍得極其老練的謀士。
“原來是張先生,失敬。”韓信一拱手道,“先生是韓國司徒,又是漢王重臣,怎么半夜三更來找上我一個項王侍衛來了?”
張良一拉他的手,壓低了聲音道:“找個僻靜點的地方說話。”
韓信會意,帶著他繞到營帳后面。
營帳后停放著一車車糧草。韓信和張良在糧車間穿插行進,四周寂無人聲。最后兩人登上一輛較大的糧車,坐在那高高的糧草堆上,周圍盡皆一覽無余。
張良道:“鴻門一別,早就想來拜訪足下。只是沛公剛被封為漢王,整軍入蜀,事務繁多,拖著不讓我走。今日才算得閑。”
韓信道:“找我做什么?鴻門宴一面之緣,還不值得先生如此掛念吧?”
張良看著韓信,微微一笑,道:“‘關中素稱形勝,有崤函之固,山河之險,此誠萬世帝王之業也,未可輕棄。’”
韓信一怔,道:“你……你看到我那篇奏疏了?”
張良嘆道:“好文章啊――可惜明珠暗投了。”
韓信道:“你從哪里看到的?”
張良道:“項伯那兒。你真夠厲害!知道嗎?當時我給你那道奏疏嚇出了一身冷汗。項王要是照你說的去做,漢王可真要永世不得翻身了。”
“那你放心吧,項王差點把奏疏砸到我臉上。”韓信說道,望向南面阿房宮的沖天大火,嘆了口氣,“不定都關中而都彭城,是項王最大的失策。一著走錯,滿盤皆輸。如今也沒有什么好談的了。”
張良道:“項王有你這樣的人才而不用,才是他最大的失策。”
韓信望向天邊的火光,淡淡一笑,道:“幸好他不用。從他入咸陽以來,整個人都變了,拒諫飾非,一意孤行。照這樣下去,不出五年,天下必將為他人所奪。范增倒是忠心,看在項梁的面上輔佐他,我看早晚要被他累死。”
張良道:“那你自己呢?總要想條出路吧!你準備怎么辦?不至于當一輩子執戟郎中吧?”
韓信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也許是天意。”
張良道:“你怎么會這樣想?以你的才華,到哪里不會受到重用?為什么不試試另投明主呢?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嘛。如今是亂世,誰規定只能從一而終的?”
韓信道:“不是為了這個。我想過了,我的所學和性格,注定我這個人只能要么不用,要么大用。不尷不尬的偏裨將佐,我不愿做,也不會做。我需要極大的權力,可又不會為了權力去鉆營,也不能忍受漫長的援例提升。然而誰會把權力交給一個毫無官場資歷的無名之輩呢?”
張良道:“有一個人也許能。”
韓信道:“誰?”
張良道:“漢王。”
“漢王?”韓信眉毛一挑,像是不屑。他料到張良會說劉邦,而且也不是沒考慮過這個人。劉邦是目前諸侯之中勢力僅次于項羽的人,可是……
張良道:“我知道,外面有人說他貪財好色、輕慢士人,可你看他進咸陽以來的作為,是這樣的人嗎?”
韓信道:“我猶豫的正是這一點。他明顯是在作偽,而且作得十分高明――你不用替他辯解,這點,你我心里都明白。我沒說作偽不好,兵法也講究虛虛實實嘛,何況他作的又是善行。只是一個善于作偽的人是最難預測的,我不敢肯定他將來會怎樣。”
張良道:“他出身布衣,將來至少不會虧待百姓吧!”
韓信看了張良一眼,他懷疑這個聰明人是佯裝沒聽懂,故意拿正話搪塞自己。
張良沒看韓信,看著前方,像是回答他心中的疑問似的道:“其實,對你我這樣的人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能一展所長,何必想得那么遠?你看,我是韓國人,就因為偶爾和他談了一次兵法,他就用盡辦法把我從韓王那里要走。可見至少在用人這一點上,他是有足夠魄力的。這不就夠了?”
韓信道:“我和你不一樣。你家五世為韓國相,你自己又在博浪沙行刺過秦始皇,有家世,有名聲,人人都知道你。我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無名小卒,漢王不會把我放在心上的。”
張良道:“我和漢王有約:他先去漢中就職,我替他尋找一個能輔佐他打回關中、奪取天下的大將之才。這把劍,就是我們約定的信物。”說著從腰間解下一把佩劍,雙手遞了過去,“劍名‘橫塵’,是春秋名匠歐冶子所鑄。見劍即拜將,決無遲疑。”
韓信沒有接劍,道:“讓我再想想。”
張良道:“那你就慢慢想吧!想到范增對你下了殺手再說。”
韓信道:“你……你說什么?”
張良道:“項伯告訴我,范增已經在項羽跟前說了幾百遍對你要‘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殺之’了。”
韓信沉默了,望著遠方,眼中出現了一絲惆悵之色。
張良道:“劍,我還是留給你,不管你去不去。因為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得上這把寶劍。我看不出除了你,還有誰配用它。”
說完,張良將劍輕輕放在韓信身邊,下了糧車,走了幾步,又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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