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2章 插鬢之爭(1/2)
靈藥那高聳的胸脯,這時急劇起伏著,一雙修長的眼睛,如被怒火燒透,狠狠瞪著與她形成對峙的一群人,尤其是那位囂張跋扈,竟然一巴掌摑往她的臉上,指甲劃破了她的面頰的“兇手”——但靈藥甚至不知此人姓甚名誰,宮中如今才人眾多,她是早已失寵之人,當年多少雄心均已磨滅,早便不望“母憑子貴”“寵冠天下”,唯一的愿望便是討好皇后,能在后宮錦衣玉食體體面面的養老,爭取壽終正寢后陪葬帝陵,不至于只得孤墳一座,無人拜祭,任由荒草淹埋。
她卻知道后宮這些新進的女人,并不是出自皇帝志愿選納,有的是太后黨,有的是所謂正統系,總之多有野心勃勃自不量力之輩,遲早會成皇后對頭,必須敬而遠之,她與眾人從無交集,除小有風頭的陸、蕭兩人,哪里弄得清這些人的姓氏。
但她再不受寵,也曾經侍御,是從潛邸入宮的舊人,就連皇后對她,也是和顏悅色時多,今日卻被這些甚至不曾與天子有過言談的新人,公然羞辱損傷顏面,若不還以厲害,又哪里還能稱為體面?
但靈藥也不是沒有顧忌,因為指控她挑釁在先的人,竟然是蕭氏,雖說這位同樣未得寵幸,而且似乎更加親近長安殿,但畢竟她出身皇后母族,皇后對待她頗為禮遇,在未知蕭才人奉承太后是否乃皇后指使之前,靈藥實在不敢把這位得罪太狠。
她無能執行太后指令,早已被當作廢子,倘若再失去皇后庇護,在后宮根本無法立足,靈藥從前便是宮人,可親眼目睹過休說低階如才人,縱便是九嬪之一的昭儀、充媛等等,一旦不獲寵幸失于庇護,受盡饑寒折磨者也不是沒有。
如仁宗朝時期,有位穆昭容,便是因為無寵又得罪太后而不自知,縱然出身世族,竟活活在后宮被宦官之流苛磨至死,一日一餐殘羹冷炙,寒冬不給炭火取暖盛夏不予凈水沐浴,穆昭容原本體態豐腴,死前卻只剩一把瘦骨嶙峋,蓬頭垢面甚至體生膿瘡,那情狀凄慘無比,而就算被折磨身亡,還要擔當“患染惡疾”的罪名,火化尸骨,一捧飛灰也不知填埋在哪個亂葬坑。
想到穆昭容的下場,靈藥不由毛骨悚然,這時她無比懊悔那時年少無知的自己,尚且譏笑死者——真不知世上怎有如此愚頑不靈之人,太后素喜濃妝,她偏學柳貴妃素面朝天,以為這樣便能贏獲圣寵,后自遺其咎,淪入絕境,不早三尺白綾尋個解脫,還偏要貪生,受這許多折磨,到頭來還不是難逃一死。
千古艱難唯一死,靈藥這時總算理解了穆昭容,當初為何沒有自尋了斷。
但她同時也打起了退堂鼓,不該為了一時激憤,便將小小爭執鬧得不可收場,她臉上雖說負傷,然只有一道淺痕,只要養護得當,不至于永留瘡疤,今日這些才人存心挑釁,未必不是受太后挑唆,以自己如今身份,當真不該卷進太后、皇后之間的爭斗。
心生退意的靈藥,當見江懷又再急急折返,迫不及待上前,哽咽著說出息事寧人的話:“妾身知錯,萬萬不該為些微爭執,煩擾殿下清靜,妾身不再追究,還勞侍監再告殿下……”
只靈藥話未說完,便聽蕭才人插嘴:“張才人直到此時方才因心虛退讓,豈不太遲?再說張才人之錯,又豈止是煩擾皇后殿下清靜而已?早前張才人對沈才人極盡污辱,甚至說出是受皇后囑令,有權責打沈才人之辭,妾身以為,張才人之罪,更在于詆毀殿下!”
靈藥一聽這話,瞪目結舌:“你胡說,我何曾說過這話?”
可是其余才人,竟都紛紛附和,靈藥顯然成為眾矢之的。
江懷掃了一眼蕭才人,輕咳一聲:“諸位才人,皇后已經聞知紛爭,下令傳召諸位察斷是非,諸位縱有爭論,與其在此處喧嘩,莫如往皇后座下分辯罷?!?
靈藥才知她已經中計,再無法脫身,也只好把銀牙一咬——這情形,可是蕭氏不依不饒,并非我無理取鬧,我總不能任由毀謗,枉受冤屈,再者皇后一貫信我,早已投誠再不存居心叵測,總不至于袖手旁觀,任我被太后打擊報復。
她這決心一下,也再不說息事寧人的話,把頭一昂,任由臉上那道雖淺卻長,一目了然的傷痕,坦布在夕照之下,那血痕竟也有幾分鮮明滲人,隨著江懷引領,與眾人一同進入玲瓏臺,剛一見皇后,便“砰”地一聲跪在地上,不待詢問,急著哽咽說道:“求殿下,為妾身主持公道!”
靈藥話音剛落,傷人者也就是那位沈才人竟也憤然上前,但這位非但沒有見禮,甚至不學靈藥膝跪在地,只見她豎立一道柳眉,橫挑一雙鳳眼,小小才人,盡現狠厲之色:“張氏,你還敢惡人先告狀!”
十一娘倒是認得沈氏,知道她出身世族,父親頗受馮繼崢提攜,但沈才人囂張自傲,全然沒有詩書之族女子文雅溫和的修養,然此女也不曾親近長安殿,甚至在“朋黨”之中,又頗受側目,一句話說穿,因她性情使然,人緣極差,屬于神憎鬼厭之輩。
又再留意再場中人,除南喬之外,其余盡為太后黨徒。
沈氏多半是被利用,而不自知。
此女既不討喜,而且家族亦被十一娘視為奸小,雖然沈氏對她完全不算妨害,十一娘并無除之后快的想法,卻也當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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