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厄運臨頭(1/2)
春夜仍然寒涼,可是安邑坊內一戶宅邸,主人卻甚有閑情逸致,單等著這白月照書窗的清宵晚景,開紗窗,亮銀缸,喜滋滋地看一陣廊外撫疏樹影,就算這間刷飾一新的書房仍透著絲絲縷縷的漆油味道,也一點沒有影響何紹祖悠然自得的心情。
舊歲升調回京,做為綠服職官,堂堂承議郎戶部司郎中,自是不能再賃居外郭陋宅,好在這些年雖說花消出去的賄財不少,通過與那商賈合作販售借用柳十一娘名氣的顏彩,更兼在什邡令一職也搜刮不少浮財,還算略有積蓄,故而走馬上任后,何紹祖便買下了緊鄰東市的這處宅邸,趕在新歲前修飾布置好,忙不迭地喬遷新居。
從此也算是在貴望云集的京都東區,有了自屬一席之地。
還有一件喜事便是,終于能在方氏這只河東獅面前揚眉吐氣,即便新納美妾,方氏亦不敢再有異議,如今美妾又有了身孕,何紹祖倒希望這回能得個千金,他也算是子女雙全了。
看了一陣院中夜景,待那紅爐湯沸,何紹祖沏好一盞茶水,又攤開一卷字書,這還是前幾日某個中了縣榜的考生親自遞來的行卷,如今他也有了資格薦舉人才了。
不由得遙想當年為得提攜時多少苦心竭力,頓生功夫不負有心人的感慨。
然而茶水未待飲盡,在這靜夜時分,卻突有不速之客。
何紹祖呆呆看著偏廳里負手而立的來客,頭帶烏紗紅寶冠,身罩緋花圓領袍,正側著臉望將過來,背著燈照的眼眸幽不見底,不知怎么就讓何紹祖深深吸了一口涼氣,戰戰兢兢上前揖見,一顆心沒著沒落,實在想不明白大名鼎鼎的竇侍監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登門拜訪。
“何郎中,老夫有要事相詢,有請何郎中移步。”竇輔安沒有閑情與這在他看來不值一提的六品承議郎客套,一句話就道明了來意。
雖說有個“請”字,但當然是不容拒絕的要求,不過何紹祖實在有些畏懼這個太后身邊的第一心腹,他尚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眼下份量遠不足讓竇大侍監親自來請,今晚必定不是因為什么好事,因著這樣的擔憂,何紹祖便顯得不那么知情達意了,竟然回應道:“竇侍監但問無妨,卑職自當知無不言。”
“何郎中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實話告訴你,這可是太后懿旨,何郎君還是隨老夫前往寒舍吧。”
這句話更如一記重錘砸下,何紹祖只覺一顆心疾疾墜底,震得膝蓋骨都有些發軟了,渾渾噩噩地踩鞍上馬隨在竇輔安騎后,腦門上漸漸滲出豆大的汗珠,脊梁上卻纏滿了陰涼,可任憑他如何搜腸刮肚,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差錯,值得竇大侍監親自請往私家盤詢,連知會一聲毛相國的機會都不給他。
因著竇輔安身擔重職,太后特意賜宅光宅坊,他竟與晉王殿下馬馬虎虎算作鄰居,不過竇輔安到底是宦官,多數時候都歇在禁內,甚少回私家,縱然如此,竇大將軍所居宅邸仍然布置得富麗堂皇,除了普通居宅所設廳堂臥內、花苑游廊之外,甚至還專門設置了幾間獄室,羅列刑具,陰森可怖。
何紹祖一被帶到這里,縱然竇輔安并沒有急著拷問,彬彬有禮地請他落坐,他已然是被嚇得面無人色,只覺小腹陣陣抽痛,額頭上豆大的汗粒直往下淌。
“聽說何郎中任什邡令時,緝拿處死那兩百匪盜,其實都是無辜平民?”
這句輕言細語的盤詢,儼然卻若五雷轟頂,震得何紹祖不及細想,忙不迭地喊冤:“卑職怎敢行此罪惡?那些人犯可都是經過了認罪畫押呀!雖然表面都為在籍民戶,實則與急公會暗中勾通,或通傳消息,或參與劫掠,可都是罪證確鑿呀。”
竇輔安斜起唇角:“何郎中可想仔細了,真是罪證確鑿?”
又不待何紹祖賭咒發誓,竇輔安冷笑出聲:“論來審斷瀆職不法為大理寺職責,不應由老夫問斷,太后之所以有此示意,可見并不欲將何郎中按律治辦,但要是何郎中不識抬舉,老夫此處刑具,可并不比大理寺短缺。”
于是那些信誓旦旦就徹底賭在了何紹祖的喉嚨口,只顧呆怔著汗如雨下,在坦白從寬與拒不認罪之間搖擺遲疑。
竇輔安冷著臉等了半刻,見何紹祖還不開竅,便開始挽起了袖口,語氣還是那樣漫不經心:“何郎中既然執迷不悟,那么老夫只好冒犯了。”
眼看著那些閃閃發亮的鋼鞭鐵烙,何紹祖哪里還敢抵賴狡辯,到底還是認罪了。
“卑職……實在是因揖盜令所逼,卻難以察獲匪盜……”
竇輔安根本沒有耐心聽這些借口托辭,再度打斷了何紹祖結結巴巴的辯解:“老夫只想知道,可是有人聲稱鄭雄捕平民充匪盜,得表彰高職為誘餌,唆使何郎中效仿?”
“正是,那人自稱曾為鄭使君幕僚。”
得到這個結果,竇輔安便沒有再繼續詰問,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斜睨著魂飛魄散的何紹祖,干笑兩聲:“要委屈何郎中了,暫且在此處宿留些時日。”
一個戶部司郎中,就這么被竇輔安軟禁私獄,但何紹祖可不敢有半句質疑,他十分明白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入職尚書省,眼看前途光明,一夕之間卻生死未卜,又怎不悲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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