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shù)谝豢|陽光終于照透云層，氣宇恢宏的宮殿之上，蹲坐飛檐的瑞獸沐浴著朝暉，似乎目透爍彩，它居高臨下俯視著國都長安，被坊墻大道規(guī)劃整齊的百余里坊，如此生機盎然繁榮昌盛，似乎完全不知這深深禁內(nèi)，一場皇權(quán)歸屬的殘酷爭奪已然悄然展開。
    而含象殿里，到底還是因為數(shù)日緊繃的情緒與將失獨子的哀痛，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太后在成功掌握紫宸殿后終于抵抗不住疲倦，趁著天子昏睡不醒與天光漸亮這段辰光合衣小寐了一陣，終究是睡不安穩(wěn)的，不足一個時辰就又起身，這時正與竇輔安商議接下來的計劃。
    “賀燁眼下如何？”太后問道。
    “自被禁閉寢宮，就一直呆坐，晉王這回如此安靜的確不同尋常，故依老奴之見，為防萬一還當斬草除根更佳。”竇輔安雖得了特許跽坐下來，然這時仍微欠著身，可他的諫言卻并沒有拐彎抹角：“畢竟……薛絢之與柳十一娘雖口供一致，但并不能排除二人私下串供，倘若圣上清醒時已經(jīng)明言欲立晉王為儲，晉王必懷二心。”
    太后揉了揉眉頭，頗有些舉棋不定：“結(jié)合眾人證辭，薛絢之與十一娘應(yīng)當不存串供時機，我知道你一貫疑心京兆柳不忠，薛氏一族更是心懷叵測，可這些年來多少暗察試探，都沒有顯現(xiàn)半點端倪，賀燁不管如何跋扈，他對衍兒之敬愛我還信得過，他這回如此乖順，想來也是因為衍兒囑托，不過你之諫言也有道理，斬草除根最為干脆利落。”
    只不過……
    太后又再搖頭：“賀燁如今已被禁押，他并不足為懼，讓我擔心是其余宗室，別看南陽王這些年不問政務(wù)，對于先帝交托皇族內(nèi)務(wù)他卻仍舊盡心，賀燁若在這時死了，只怕南陽王就會率先質(zhì)疑……昨夜兵逼紫宸殿，倘若賀燁出面抗拒，我大可以逆謀之罪將他斬除，可若真成這番局面，其余宗室也會緊揪逼宮一事不放，畢竟調(diào)動禁軍之事太過敏感，雖能暫時封鎖消息，但也只是暫時而已。”
    驍衛(wèi)二郎將雖然已被收服，但太后卻不敢擔保那千余豹騎軍個個忠心赤膽，如今是將他們困于禁營，暫時能夠防范消息泄露，可驍衛(wèi)將士都是顯貴子弟，太后不可能將他們長期困禁，更不可能將他們斬殺滅口，那豈非公布于眾她是在發(fā)動政變？宗室不服，京都一亂，各地守將難保沒有奪位野心，更別說東北還有個自立為王的潘博虎視眈眈，正等著大周內(nèi)亂舉兵進犯。
    “眼下關(guān)鍵還在圣上，我只祈愿他早日清醒，當眾宣告遺詔立賀洱為儲，如此一來，諸宗室亦無話可說，待時局大定，再除賀燁以絕后患才更妥當。”
    見太后已然有了決意，竇輔安也不再堅持，以一句“太后圣明”表示贊佩。
    可就在這時，韋元平忽然求見，將一夜之間遍投東、西二市的匿書呈上，太后當見紙上文字，自是怒火焚胸拍案而起。
    明明萬事順利，眼看盡在掌握，哪曾想竟然出了這番變故？！
    “風聲究竟是怎么走露？！”太后厲聲喝問。
    竇輔安也被這意外事故驚得魂飛魄散，匍匐跪地卻無言以對。
    韋元平聽得這句喝問也是大吃一驚：“太后，難道說……圣上當真……”
    太后重重喘了好幾喘，才堪堪摁捺盛怒，睨了一眼自家兄長：“事態(tài)緊急，我也不及告知兄長，圣上他……”
    終于將這些天來發(fā)生之事簡明扼要地給韋大相國透了個底，太后心中卻越發(fā)疑惑。
    事發(fā)至今，得知天子危重之人盡數(shù)困于禁內(nèi)，連宮人內(nèi)宦都無一放過嚴禁出宮，而得知隱情的外人唯有薛絢之與十一娘，除此兩人之外就是義川夫婦，后者也不過昨日受詔見才知天子病重，一直困在含象殿不許外出，薛絢之與十一娘更是連紫宸殿都沒出過一步，絕不可能是他們將消息透露。
    那么風聲究竟是如何走漏？又是誰心懷不軌投書誹謗？！
    太后飛速將涉案人員在腦子里過了好幾遍篩子，卻半點不得要領(lǐng)，暫時也只好放過，交待竇輔安：“速速追察，必須究明宗室王公中誰有異動……等等，這事既然隱瞞不住，為防事態(tài)更加惡化，立詔政事堂緊急政議，令童子安必須禁嚴長安城！”
    竇輔安與韋元平立即分頭行事，當謝饒平、毛維等人的緊急政議剛剛結(jié)束，竇輔安這頭也已察到了一些眉目，立即上稟太后：“汝陽王今早拜會南陽王府，然而數(shù)日之前，南陽王便攜王妃往溫湯別苑去了，汝陽王撲了個空……老奴在汝陽王府安插內(nèi)線交待，汝陽王竟然在昨日便知義川王受詔入宮之事，應(yīng)是在義川王府安插有內(nèi)應(yīng)，另……汝陽王府有名管事，昨日外出后再未歸府，竟是不見蹤跡。”
    “賀淇……”太后蹙眉，冷笑道：“早知他野心勃勃，卻不防他居然有這手段，居然有本事刺探禁內(nèi)！”
    “太后是懷疑禁內(nèi)泄露風聲，這……”竇輔安實在不信自己居然會出疏漏。
    “太醫(yī)署眾多醫(yī)官皆知圣上早有病重之憂，說不定其中就有某人早被賀淇收買，否則賀淇怎么會想到安插耳目在義川王府？圣上咳血暈厥，禁內(nèi)防范森嚴，絕無可能走漏消息，除非早有人圖謀不軌，預(yù)料到圣上龍體堪憂，而準備在前！而眾多宗室王公，只有賀淇有所異動，他府里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