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5/6)
“是我表姐嘛,多少也算了解一些。那你最后,殺沒殺趙守仁?”
宗恪沒有立即回答,男人的臉上,露出難以捉摸的微笑。
“沒有。”他慢慢說,“改了流放,財產充公。”
“你答應了?!”阮沅驚訝萬分,“她用什么辦法讓你答應的?!”
宗恪笑了笑,那笑容很曖昧,阮沅臉上一紅,她咳嗽一聲。
“這事兒怪你。”她哼哼道,“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虧你當初是怎么攻下大齊的。做君王的,都像你這么心慈手軟當斷不斷,天下得大亂了。舊齊的這些禍患,你留著他們干什么啊?”
宗恪聽她這么說,微有點詫異:“聽起來,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我只是泛泛而論。”阮沅嘟囔道,“我和哪邊都無仇無恨的,只是這么一說——那趙守仁后來呢?”
“流放途中失蹤了,大概南方叛軍有接應吧?沒多久,那家伙就又露面了,本來之前他的名聲并不好,降臣嘛,但因為女兒做了那么大膽的事兒,人家就當是他‘教女有方’,認為他是女兒刺殺行動的幕后教導者,于是他自然就被當成了英雄人物。”宗恪諷刺地笑道,“看,趙守仁這個英雄當得可比他哥哥容易多啦,之前女兒是他的恥辱,害得一家人下獄,恨不得登報脫離父女關系。沒過多久女兒卻又成了他的驕傲了。那年夏天,好些逃到南方的舊齊遺老們,搞了個什么活動祭奠景安帝,那段時間正好是他的忌日,然后……”
宗恪說到這兒,忽然停下來,阮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他搖了搖頭:“那種活動,自然是人人都連哭帶罵的表演一番,趙守仁既然是新鮮出爐的忠臣英雄,文墨又佳,自然是他寫悼念文章,嗚呼哀哉的一大篇,總不過是懷念先帝啦,追憶往昔啦,痛惜愛女啦,然后叫嚷著誓死不向我低頭啦……哇啦哇啦一大堆廢話。”
阮沅撲哧笑出聲來。
“但是就從那時候起,有種流言就傳出來了。”
“什么流言?”阮沅問。
“污蔑縈玉的流言。”宗恪飛快地說,“指她不孝無恥,主動以身侍敵,在宮里恃寵而驕,為了保命,連父母親的孝都不肯守……”
“什——么?!”
“之前民間的論調是,嘉泰公主是被我強迫結親的,她不過是個受害者,但從那以后,言論的風向就改變了,變得對縈玉極為不利。說白了,欺負一個弱女子誰還不會?那些舊臣們甚至認為,縈玉當初就該跟著父母一同自盡,這樣既殉了社稷,又保住了自身清白,也免得父母在九泉之下為她蒙羞。”
“他們憑什么鄙夷她?!那些遺老遺少們……一群失了天下的廢物!還有臉來指責一個女子!”
少見阮沅這么激動,宗恪瞥了她一眼。
“其實這些污蔑之詞,是我先聽見的。”他淡淡地說,“我當時還年輕,自然氣得發狂,我知道這種話是從誰那兒傳出來的,趙守仁比誰都更清楚他是怎么活下來的,可他受不了被世人恥笑,說他靠一個婦人相助、出賣來換得性命,所以這家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把污水潑到縈玉頭上,讓輿論矛頭全部指向縈玉。”
阮沅聽見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響,她的手指死死拽著大氅上的毛絨,她用的力氣那么大,像是活活要撕出一個洞來!
“我不想她聽見這種話,本來已經下令封鎖言論了,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也不知道從哪兒讓她聽說了。”宗恪頓了頓,才又說,“那幾天,縈玉說什么都不肯見我,后來我才聽她身邊的宮人說,她躲起來,獨自哭了好幾天。”
舊事敘述到這兒,兩個人都停了下來。
阮沅只覺渾身的骨骼酸楚難當,痛得像是一根根斷裂開來。她勉強忍住呼吸,努力抬起了頭,遙望遠方。
真是奇怪,為什么宗恪敘述的這些舊事,竟能讓她這個與之無關的外人,如此痛苦?
對面,挹翠園那點點燈火還在,黑暗冰冷的夜里,它看上去,像極了含著熱淚的哀傷的眼睛。
好半天,她才啞聲道:“那,后來呢?”
“后來,我就對縈玉說,我這就下令,讓宗恒帶兵去平定南方,別的先不提,趙守仁第一個要抓回來,我要把他梟首示眾,不然,難解我心里的怒氣。”宗恪說到這兒,搖了搖頭,“可是縈玉不同意。你知道她怎么說?”
“怎么說?”
“她說,不怪人家,是她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這四個字聽在阮沅耳朵里,如同針扎。
到底要多沉重的自責,才能讓縈玉說出這種話來?她真不敢想象,在那種情況下,到底還有誰站在她身邊……
故事說完了,也許是因為這故事太沉重,好半天沒人出聲。
終于,宗恪站起身,他拍了拍塵土:“走吧,咱們回去。”
阮沅回過神來,她趕緊提起琉璃燈,跟上宗恪,但是還沒走兩步,身上大氅的下擺就被她給踩住了,阮沅差點絆了個跟斗!
大氅太長,那本來是宗恪的衣服,現在穿在她身上,大得不像樣子,非得兩只手攏著才能勉強前行。宗恪看她吃力,索性一把拿過燈籠。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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