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詩文天地(6/6)
然自己過得并不好,硬充好漢也沒多大意義。只低了頭不答。江昉又問外孫多大了。得知阮元已經七歲,便道:“承信啊,你自己樂于貧寒,倒也罷了。元兒是我家嫡親的外孫,你讓他在你那里過苦日子,對他又有何益?我江家家塾凡是同宗之人、同姓之人,都可入學,你讓他到我們家去上學如何?”
阮承信還想婉拒,江昉早已會意,正色道:“聽舅舅一句話,你是讀書人,尚寒素、重氣節,不為五斗米折腰,這是你的事。元兒才剛上學的孩子,有條件來江家讀書,你為什么要幫他拒絕呢?別的事由你,孩子的事,他舅祖說了,得算數。”說到最后,已是面色凝重,容不得阮承信拒絕。
阮承信仔細想想,實情倒也確是如此,又想到:“天寧在鄉間教書,畢竟才學有限,終不能讓元兒一輩子在鄉下讀書。江家素來和淮揚名士交往甚密,或許家塾里有幾個有大才學的先生,也是元兒之福。”故而也不再拒絕。江昉給了他一塊江家的牌子,讓他擇日便帶孩子到江府。
阮承信這日回家,也把阮元去江家的事和林氏說了。林氏覺得阮承信所想,確是有理,阮元經過自己兩年教導,已比之前進步了很多。若一輩子自甘貧寒,只怕一個頗具潛力的孩子,便要在揚州市井間泯然眾人了。
次年入春,阮元便回到揚州,來到康山江府就學。江家豪華氣派,阮元頗不習慣,所幸江府另有通往家塾的側門,便只走側門一邊,也不與江家子弟做其他交往。
可這日阮元剛走到家塾門口,便迎面遇上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仔細看來,頗為眼熟,那孩子見了阮元,也是喜形于色,立刻走上前來問道:“你可是阮家大郎?”
阮元依稀記得,去年過年,父母帶他去揚州北湖的叔祖家玩。當時在叔祖家里,有個比自己略長一些的孩子,十分聰明,雖也不過七八歲年紀,卻能說出不少生僻字,據他自己說,已經認了一兩千字了。
阮承信有些不信,便指著墻上一副寫著“馮夷”的字帖,問這個孩子:“那你說這第一個字,念什么呢?”
“念平啊。”孩子笑道:“叔叔一定是以為,我年紀這般小,只認得這個字的逢字讀音,卻不認得平字讀音。可我上一年啊,早就把《論語》讀完了呢。”說完看著阮承信,一副初戰告捷的樣子。
阮元一時頗為羨慕,卻忘了問他姓名,只記得這孩子來自姓焦的人家。回想起來,那個孩子,便和眼前這個出現在江家的孩子長得一模一樣。阮元不禁大喜,問道:“可是把‘馮夷’的馮讀對了的焦家哥哥?”
那孩子也喜道:“你還認得我呀。我叫焦循,一看你就是貴人多忘事,只記得我姓什么,卻忘了名字,哼。”
阮元忙賠了不是,也頗為疑惑,問道:“焦家哥哥,我是因祖母是江府來的,才進了江府學習。你又是因為什么,也來到這江府呢。”
“說起來還是托了你的福啊。”焦循答道:“今年年初,我家剛和北湖你們家定了親,等我長大了,就要娶你表姐了。以后你不能再叫焦家哥哥,得叫一聲表姐夫才行!”想到這里覺得“表姐夫”字數太多,又道:“表姐夫太啰嗦,以后就叫我姐夫吧。”
阮元這才明白,原來焦循和自己家里訂了親,也算半個阮家人了,阮家又是江家姻親,焦循來這里讀書,便也順理成章。江昉為人又頗為愛才,看焦循小小年紀已能識不少字,自然樂意讓他進江家。又看焦循雖然年紀也不大,但畢竟比自己高半頭,叫一聲姐夫也不虧。便也笑道:“姐夫!”
焦循其實也沒聽人這樣稱呼他,一聽又樂了,道:“以后有什么事,盡管找姐夫,姐夫幫著你呢。”話音剛落,只聽江家后院的孩子喊道:“先生來啦!”
阮元和焦循回頭看時,只見江昉陪著一位先生,緩緩走到家塾正堂。那先生高大肥胖,臉上笑呵呵的,倒是十分和藹可親,一部長須直垂至腹,又憑添了些氣度。這時只聽江昉說:
“這位是西岑胡先生,名諱嘛,是上廷下森,以后大家便叫胡先生好了。胡先生乃是我江都宿儒,通經術、明律法。就在前年,藩司薩大人也曾延請先生入幕為賓……”江家子弟尚不明就里,阮元心里早已喝了聲彩。薩大人便是當時江蘇的布政使薩載,也算乾隆中后期一位頗具實干才能的地方要員。胡廷森竟然是他的幕僚,才華可想而知,眼看能得如此大儒教導,來江家一趟怎么看也值了。
那胡廷森忙笑道:“老朽哪有什么才能,不過癡長各位幾歲,多讀些書罷了,將來入朝建節拜相,還要看各位年輕人了!”其實清朝官制與唐宋大異,但清代文人多好擬古,便把總督巡撫與前朝節度使相等同,謂之建節,若是做了大學士,便是拜相。然而無論將相,實權均已不及前代了。江昉又教導了孩子們幾句,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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