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生揚州(1/6)
蜿蜒曲折的古運河,平靜地從揚州古城下緩緩流過,千百年來,一直不變。
京杭運河南下至揚州北面的茱萸灣時,在灣頭一分為二,一面是京杭運河,徑直南下,流入長江。另一邊則是隋代留下的古運河,幾次折彎之后,從揚州城東向南流下,在揚州東南角的康山折而向西,又在南門碼頭折向南方,在瓜洲鎮注入長江。
而被古運河包裹在內的,便是揚州古城了,揚州城中另有一條細絲般的小河,將揚州城一分為二,揚州人向來崇尚江南風景,便借了南京秦淮河之名,將其稱為小秦淮。小秦淮之西,是揚州舊城,建于明初。后來由于人口漸增,城池狹小,又值明中葉江南海寇,城防不足,遂在小秦淮之東另建新城。揚州新舊城東西共約五里,南北約三里開外,江蘇自江寧、蘇州之下,便要數揚州城最為繁華了。
時正值乾隆中葉,乃是揚州最為鼎盛之際。揚州繁華,一因漕運,二由鹽政。古運河曲折勾連,將長江與京杭運河系于一體,一時小秦淮上,商旅輻輳,舳艫蔽天,河道竟不得幾日通暢。揚州又是兩淮鹽運使駐所,兩江湖廣諸省,食鹽多從揚州而出,不少江南鹽商為圖方便,相繼徙而來揚,盡顯奢華。一些鹽商更是大修園林,以供自己享樂之用。揚州人亦以此為傲,曰揚州園林,甲于天下。
揚州園林,大多在新城各處,這是因舊城臨近小秦淮處,有一道城墻相隔,而新城則無。因此看著舊城,多有狹小、逼仄之感。舊城又是官府所在,府縣衙門、學校祠堂,占了大片土地。若于舊城大修園林,土地昂貴尚是次要,土地狹小不足,更容易讓這些附庸風雅的商人望而卻步。是以在舊城定居的,大多是一些本地官員,又或者臨近州縣官宦之家,仰慕揚州風景,徙居于此。
盡管如此,揚州舊城與新城之間,絕非不相往來之態。相反,官商之間,相互結親之事,揚州人也已司空見慣。若問起一些上年紀的老人,他們大多還會記得雍正初年,大鹽商江家的一位千金,和新科武舉進士,一位姓阮的侍衛喜結連理之事。據說那阮侍衛不僅英姿勃發,而且勤勉能干,是以江家不僅與阮家結了親,而且大肆鋪陳,送親陣仗,盛于一時。
若是路人初到揚州,問起西城上了年紀的老人,大抵便是這般回答:
“那日江府的人出了光春門,過得開明橋,便折而向南,往西城白瓦巷那里去了,我當時就在縣學門口,眼看得那阮侍衛騎了馬,親自迎著江家小姐往這西城來。聽說阮侍衛已進了巷子,江家的儀仗,還有些未能過得開明橋呢……那樣的光景,這輩子都沒見到多少。”
“我親眼見了那阮侍衛,當時也不過二十多歲年紀,真是英氣勃勃,又極謙遜的人。我當時和他打招呼,他還對我回了一禮呢。這般年紀就考中了武進士,做了侍衛,那還不是前途無量?”
如此聽來,阮侍衛夫婦可謂神仙眷侶。可說到那阮姓侍衛后來怎樣,老人們便有些含混不清了。
“阮侍衛是在京城里做官,成婚沒幾天就回京城了,后來……好像是做到將軍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記得當今圣上即位那幾年,咱西城說起白瓦巷,都說阮將軍的。可后來有一天,也不知怎得,阮將軍竟回來了,官也不做了,不知為了什么。”
“一準是朝廷里有奸人見不得阮將軍好,把阮將軍氣得。”
“我也有好幾年沒去西城了,大概四五年前吧,有次路過西城,好像也就是縣學南邊那巷子,我聽到有人在哭,人還不少……都說有個當官的死了,前日棺木才從嶺南回來,莫不是你說的阮將軍?這好些年了,也沒聽咱揚州有個什么姓阮的人有出息,我是記不得了。”
問起這阮侍衛的故事,老人能說上來的大體也就這些。如果再問到阮侍衛家庭如何,有無子嗣,即便是老人也都是含糊其辭,沒幾句可聽了。
“聽說阮侍衛是有個兒子,也不做官,想必是敗家子了,要不然,我們怎么都不認得?”
“你說西城?我聽說那邊巷子里,有一戶愛養馬的,卻也不是什么大戶,揚州城要說大戶,我哪個不認識?”
“江家這些年倒是風生水起,阮家?沒聽說過。”
“都說富不過三代,那場婚禮都過去三十……快四十年了,想是已經敗落了吧。”一位老人看著寂靜的白瓦巷口,不禁感慨時過境遷。眼看巷口之處,似有一處宅子,卻也無人問津。
似乎對于老人們而言,阮侍衛后人怎樣,甚至揚州還有沒有一家姓阮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但對于那處宅子里的人而言,白瓦巷阮家,就是他們的一切。
乾隆二十九年正月十九日,一個很普通的日子。
對于揚州人而言,昨天怎么過,今天就怎么過,不需要也用不著改變什么。而老人們說起的白瓦巷口,這天白天也一如既往,不見任何異常。
一個高大的中年人從巷口走出,沒多久就回到了巷子里。他走的路,竟和老人們所說,當年江府送親儀仗的路線完全一致。
這個中年人,便是白瓦巷阮家的主人阮承信了。對于他而言,這也不過是個平常的日子,唯一的不同在于,他夫人林氏懷胎將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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