銃國(2)(1/2)
剛解了圍困,城上與前兩天沒有什么不同。火炮仍舊嚴陣以待,七爺仍舊繃著臉孔,不時與身邊的昭慶低語幾句。看見硯君走過來,他就什么也不說了。硯君知道他喜歡咸菜,分饅頭時一并遞去蘿卜干。他隨便塞到嘴里嚼,兩眼始終望著城外,直望向遠處淡青色的山。
硯君本來要問什么時候開城門,可七爺與昭慶都是無心與旁人交談的樣子,她不好開口。正在旁邊磨蹭,忽然有個少年士兵以楚狄赫語高聲示警。七爺將咬了一半的蘿卜干塞回硯君手里,大聲下令。一時間城上號令呼喝此起彼伏,槍炮弓箭又忙活起來。
士兵們吆喝著讓送飯的民眾下去。硯君踉踉蹌蹌地小跑,順勢向城外張望——遠處山腳下的道路仿佛活了似的浮動,她定睛細看才發現:翻涌而來的全是人影,綿綿不絕的隊伍算不出有多少兵馬。
滾滾雷動的馬蹄聲震得云層裂開,青白晨光滲出來,漸漸照亮山坳間沖出的一支軍隊。那隊伍氣勢勇猛,雖然遙在數里之外,已令厚可行車的城墻不住地微顫。
鹿知摘下腰間的千里鏡觀望,見鐵藍大旗昂揚翻飛,大喜過望,卻又不敢輕信,更加凝神細觀。直到一個馳騁的英姿進入千里鏡視野,他終于長舒一口氣,向旁邊的昭慶說:“開城門。”
封城多日以來城門第一次開啟,沉重的門扉似乎還沒有蘇醒,笨拙緩慢地分出一道空隙。激流般的藍色騎兵瞬間從那狹窄的縫隙中奔涌入城,而大軍就在城外被焚燒過的土地不遠處安營駐扎。
鹿知三步兩步跑下城墻,只見楚狄赫騎兵已經勒馬列隊,塞滿了入城的主道。為首的黑馬背上,騎士頭戴黑狐帽,身披厚重大氅,一手提韁,另一手纏著繃帶掛在胸前。領口上一塊黝黑發亮的貂皮襯得他臉色蒼白,從前額滴到眉間的三點水珠刺青,看起來比平日更顯碧藍。
見鹿知笑嘻嘻小跑過來,騎士蹙眉打量他,沉聲問:“你的馬呢?”鹿知左顧右盼,笑道:“馬好得很。三爺來得可真早。秋嵐呢?”
“她稍后就到。”騎士面朝城門方向看了一眼。陳秋嵐就算關心他的傷勢,在眾人面前還是像平常一樣,保持著遠遠的距離。他向來由著她。但從望向城門的那一眼,旁人還是看出來他好像在等鳳章院女爵的身影出現。鹿知滿臉堆笑說:“她家就在這里,不會迷路的。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這時候昭慶從城樓下來,鹿知將他拉到騎士面前,介紹說:“查合倫部的昭慶,新到本地的地方官。”
昭慶從沒有見過馬上這位男子,一見來人眉間的水珠刺青,頓時肅然起敬,躬身以楚狄赫語說:“拜見寧王。”他對鹿知雖然謙遜有禮,但那份敬意多少有些不是出自真心,對寧王卻是真誠的敬畏,口吻也變得格外鄭重:“久聞寧王所向披靡,今日得見,不勝榮幸。天王常說,風云雷雨、生死榮枯皆有神明,倘若戰爭與勝利也有神明,應該像羅素倫冰彌。”
寧王冰彌微微提起嘴角,“戰爭太過殘酷,不應該得到神明庇佑。勝利靠的是人。”說罷用楚狄赫語說:“久慶曾經跟隨我轉戰南北,想不到會在此處慘遭毒手。他的后事如有難處,你只管來找我吧。”昭慶替他兄弟道謝,想起這事又悲從中來,說:“寧王威武,定能早日掃平天下。”鹿知伸手攔了昭慶一下,“這些話不要在大街上講。三爺趕了一路,必定疲勞,先到縣衙休息。”
寧王擺了擺沒有受傷的那只手,問鹿知:“你住在哪兒?”得知他住在縣衙后宅,當即說:“我們兩人不要住到一處。我去悅仙樓暫住就行了。”鹿知向來知道他三哥像狐貍一樣警覺,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盤,依舊笑嘻嘻說:“聽你的。”
一行人向悅仙樓方向行去。鹿知與昭慶徒步跟在寧王的馬旁,邊走邊約略提到城里的事,自然也提到半夜那場離奇的大火和清晨那桿惱人的大旗。寧王默默聽了一路,偶爾點頭,卻不說半個字。
硯君與珍榮早他們一步向悅仙樓走,不時偷看身后。她們見過楚狄赫士兵,卻沒有見過這樣肅穆的隊伍,只覺得人人眼中能放出飛刀來。尤其為首那個騎馬的男子,周身流露一股特異的氣質,冷傲昂然又淡定自如,與七爺微笑的自信迥然兩樣。縱是硯君識人有限,也看得出他絕非凡夫俗子。
悅仙樓前的道路堆滿各種路障。曲安已從陳松海家回來,正帶人清路。硯君先到一步,匆匆地對曲安說:“來了一個大人物。”
這時候眾人都看見大路上那浩浩蕩蕩的鐵藍軍服騎兵,驚得停下手中活計。曲安不知是福是禍,忙請硯君回房間回避。待看清頭戴黑狐帽的男人,不由得驚呼一聲“哎呦呦”,大步趕到他馬前,忙不迭地說:“這不是三爺嘛!可有日子沒見過您了!”寧王和顏悅色微笑道:“曲爺,你還是老樣子。”
昭慶代問:“還有沒有空房?”曲安向三爺的隊伍掃一眼,估算出人數,說:“因為前陣子封城,很多客商走不了,小店客房有些緊張。倘若三爺和朋友們不嫌棄,可否將就合住?”寧王知道他這里客房建得寬敞,含笑說:“那就麻煩曲爺。只是我們要住得鄰近,不知道能否請你這里的客官們幫個忙,騰出毗鄰的房間?”鹿知急忙從旁補充:“我原先住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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