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死路(下)(1/2)
定海軍的核心圈子,就是以郭寧為核心的一批潰兵。陳冉等親信部下幾乎都曾得到郭寧的搭救,跟著郭寧在幾乎必死的局面里殺出生路。所以,郭寧給陳冉的信心一向都異常強烈。
這種信心,遠遠壓過蒙古軍燒殺屠戮所帶給他的恐懼和戒備。
但是,定海軍主力撤離良鄉的消息還是得瞞著尋常將士。畢竟絕大多數人并沒有這樣的信心,對蒙古軍所向披靡的戰績乃至鐵蹄下的人頭滾滾,愈是經驗豐富的武人,愈是印象深刻,于是也就愈容易動搖。
比如中都城里,曾經和杜時升一起目睹著蒙古軍忽然殺出的苗道潤,這時候就唉聲嘆息。
“郭寧這是自尋死路!我早就說過,蒙古人主要的目標,必定是仆散安貞的河北勐安謀克軍,而非郭寧偽裝成輜重的隊伍!他若抓住仆散安貞被襲擊的機會,及時撤退,當有脫身的機會,怎也也強似現在這般,被韃子大汗死死盯著!”
“咳咳……”
張柔只咳了幾聲,示意苗道潤莫要說得太大聲,被街上行人聽見。
良鄉之戰失利,應該運入中都的大批糧秣物資成空,這本應是只有軍中將帥才知道的機密。可大金國的中都城,無論從哪個角度去判斷,都是千瘡百孔,所以各種各樣的傳言滿天飛,現在已經瞞不過人。
兩人和身后隨從快馬加鞭,繞過憫忠寺周邊群聚的流民。這些在蒙古人兵鋒之下逃出的人,仿佛對危險有特殊的嗅覺,張柔能明顯感覺到,他們中的許多人臉上帶著驚恐和迷惑,還有絕望。如果大興府不趕緊派人安撫,恐怕流民失控暴亂也迫在眉睫了。
眼看距離康樂坊不遠,苗道潤壓低聲音,繼續原來的話題:“郭寧這次必定要吃虧,而且說不定有性命之憂。留在山東的靖安民,反倒會有機會,咱們這次去見杜時升,不妨攤開來說個明白,老杜是聰明人,能懂我們的意思!”
張柔依然沒有接話。
按照苗道潤對前日廝殺的看法,郭寧就得把河北軍當作棄子,而河北軍又得足夠堅韌,能夠把蒙古人死死糾纏住才行。
但那根本不可能。
那場廝殺就發生在中都城外數十里。城中守軍雖然不敢冒頭出城,但時隔三天,通過種種渠道打探勝負結果,還是做得到的。
張柔聽說的戰況,和苗道潤所說全然不同,而且好幾個版本的戰況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蒙古軍的主要力量始終是對著定海軍,偏偏河北軍一觸即潰,根本不是蒙古人一合之敵。
這樣一來,定海軍除了撤退,還能怎么辦?
聽說郭寧這一次帶到中都附近的,統共一萬五千人馬,加上河北的勐安謀克軍也才兩萬多。河北軍一潰,難道郭寧能在野戰中用一比一的兵力對抗成吉思汗所部?
張柔不是行伍出身,但也見多了生死和戰爭,知道什么是世間的殘酷。與蒙古人帶來的血和火相比,定海軍的實力擴張雖快,終究還只是小場面。哪怕他們的表現遠遠超過大金國的軍隊,但對上成吉思汗本人,張柔沒法想象郭寧能有什么機會。
】
這上頭,苗道潤說的倒是沒錯。
所以,這會兒苗道潤才一邊盤算著重新和靖安民建立聯系,拉扯定海軍的余力為己外援,一邊又在擔心郭寧的安危。他也堪稱是個厚道人了。
不過,張柔還想到了更多。
定海軍一退,蒙古軍便追。無論他們兩軍交戰的結果如何,蒙古人遲早都會調頭回來,向中都發起勐攻。
上一次蒙古人攻打中都的時候,這些野人尚未掌握攻城的訣竅,徒然聲勢巨大,其實并不能撼動中都的金城湯池。這一次,蒙古軍可是挾裹了北京路的十幾萬降兵,他們早有準備了!
那些降兵正被定海軍的偏師吸引在潞水沿線,但如果定海軍的本部失利,乃至郭寧本人身死,那支偏師絕沒有繼續在直沽寨當釘子的可能。也就是說,只要郭寧輸了,直沽寨周邊的十幾萬人,立刻就會從直沽寨周邊解脫出來,轉為攻城的主力。
這十幾萬人本身都是朝廷官軍,別的或許不行,懂得云梯、沖車、投石車之類攻城器械使用和制造的,總能找出一批來。而且張柔深知,以蒙古人的兇殘手段,這些降兵們攻城的時候必然前仆后繼,拿命來拼。
這該如何是好?
負責守衛中都的術虎高琪,能頂得???
中都城里這幾萬兵馬,幾十萬百姓,能頂得?。?
術虎高琪這廝,早前在縉山為主將的時候,頗得將士之心,是個有點本事的。但上次中都政變,此人到最后揮軍入城,不費吹灰之力而得到巨大的利益,此后就一直沉迷于朝堂上的利益爭奪。
皇帝即位以后,一度提拔了好幾名宿將,可到了現在,這些人要么外任,要么已經被術虎高琪壓倒。
最近趁著中都局勢,術虎高琪又狠狠地抓了一把權。比如前陣子一直被皇帝當作親信的平章政事、都元帥完顏承暉,就被遣去了通州。聽說為了籌集必須的糧秣,他不得不和定海軍做了好幾次人口生意。
術虎高琪的心思能轉回到戰場上么?
張柔連連搖頭。
這廝若真的用心于戰事,哪會坐視著金口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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