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謀中最高的境界。你不愧為東吳的柱石。所謂的‘君子可欺之以方’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這話多少帶點譏諷的意味。
    如果是平時，步騭一定會反駁劉厚：“你那里算什么君子嘛。”不過現(xiàn)在他心靈剛受到巨大沖擊，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正當他對于劉厚說的，他拖住了蜀軍腳步這個結論還有疑問時，他們看到一輛牛車緩緩走過來。跟在牛車旁邊走的還有兩個蜀軍的士兵和三個百姓。
    這些人不管士兵還是百姓，無一例外口鼻上綁著一塊反復折疊幾層的布條，手上還戴著皮手套。
    只見這些人走到一個腐尸前，從牛車上的一個籮筐里拿出一些白色的粉末，灑在腐尸身上，將整條腐尸都覆蓋上一層白蒙蒙的粉末，就像一團巨大的龍須糖一樣。
    步騭、周雪都不知道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東西，但是劉厚和趙統(tǒng)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就是石灰。
    接著，他們看到兩個手上戴著皮手套的百姓將腐尸抬起，放到牛車上，和車上原來的幾條腐尸堆放在一起，做完這些之后，他們又驅車往下一條腐尸進發(fā)。看來，他們是負責清理腐尸的隊伍。
    步騭看著他們遠去，若有所思，劉厚對步騭道：“看到沒有，這樣的隊伍有很多，他們散落在鄉(xiāng)間，專門負責清理人畜尸體。
    嶺南天氣炎熱，尸體腐爛得很快，如果不及時清理這些尸體，很容易爆發(fā)瘟疫，如果那樣的話，你的毒計所造成的殺傷力將會持續(xù)下去，最后還不知道會被你間接殺死多少人。
    為了使你這個地獄大魔王造的孽小一點，為了使這次水災后不爆發(fā)大規(guī)模瘟疫，為了少死些人，我?guī)缀鯇⑺械氖勘寂闪顺鋈ゾ葹摹?
    一些人和百姓一起清理尸體，一些人去搜救還活著的人，一些人轉運糧食，一些人協(xié)助百姓重建家園，一些人重修道路，還有一些人清理廢墟。
    我所有的士兵都忙得不可開交，除了給你收拾這些爛攤子外，他們還要進行整編、訓練、學習。所以，我們現(xiàn)在根本無法北上救援荊州，這下你可以安心了。
    你完成了一個偉大的戰(zhàn)略目標，你的功績必定會記載在史冊。當然，如果以后修史書的是我的人，我一定會讓他如實記載這段歷史，讓千百年后的人們都知道你的名字。”
    步騭繼續(xù)臉色蒼白著，他自然聽得出這個太子話里的譏諷之意，如實記載歷史，讓后人記住自己，記住自己的自然不會是什么好名聲。
    估計什么殺人如麻、草菅人命、濫殺無辜、殘暴不仁之類的負面形容詞將會跟隨自己幾千年甚至幾萬年，想到此點，步騭越發(fā)郁悶了。
    很快，馬車來到一個小鎮(zhèn)，這里也是到處斷瓦殘桓，不過畢竟是小鎮(zhèn)，還是有些富戶的。這些富戶、地主老爺?shù)姆孔雍芏嗍怯们啻u紅瓦修建成的，這種房子比較牢固，在洪水肆虐之下，還不至于全部被沖毀。
    因此，在鎮(zhèn)子里還能看到幾間完好的房子。但是馬車沒有直接進入鎮(zhèn)子里的這些好房子，劉厚讓趕車的親兵先將車趕到燒埋處。
    步騭和周雪都沒聽清楚什么叫燒埋處，還以為劉厚說的是燒麥、燒賣，心里還奇怪著，燒麥加個處字什么意思，難道是專門煮燒麥的地方？難道太子覺得肚子餓了，要請大家吃飯？可是離吃飯時間還早啊。
    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因為快到燒埋處時，他們遠遠聞到的不是飯菜香味，而是腐臭味和燒焦頭發(fā)那樣的味道。
    遠遠聞到這些味道，步騭和周雪就已經知道情況不妙了。果不其然，到了地方之后，他們就看到在曠野中堆積如山的尸體，人的尸體一堆，動物的尸體另外堆成一堆。
    這些尸體數(shù)量很多，光人的尸體就不下百具，堆得高高的，像一座小山包。周雪雖然今天聽到、見到很多惡心的情況，但是都遠沒有這兩堆尸堆震撼、恐怖。
    現(xiàn)在驟然看到這種像修羅地獄般的場景，她再也忍不住，彎腰就吐。雖然她今天已經吐過很多次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再吐一次黃膽水。
    不但周雪，這一次連趙統(tǒng)也忍不住，再也顧不上保持他鐵血軍人的形象，不得不彎下腰，加入嘔吐大軍行列，和周雪一起吐起苦膽水來。
    步騭不但是吐，他整個人都哆嗦起來，用兩只顫抖的手按在馬車座椅上，艱難地將自己的身子撐起來看著這兩堆尸山。
    劉厚看著他頭冒冷汗，全身篩糠一樣哆嗦著，知道他不是因為看到眼前的尸山感到恐懼、惡心。他是心靈再次受震蕩，估計已經開始對自己犯下的罪行有些認識了。
    估計他不會再像原來那樣，覺得自己為了大局，為了主公的大業(yè)，無論采取什么手段，無論做出什么事情來都是對的。過去認為只要自己的大方向沒錯，就可以無原則、無底線地施行任何計策的想法被這次強烈的心靈沖擊擊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