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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岫的語氣甚為篤定，眸光中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超然，繼續(xù)對(duì)太夫人道：“云氏從沒有執(zhí)掌江山的野心，至多是追求財(cái)富與榮耀罷了。退一萬步講，即便云氏和天授帝勢(shì)均力敵，亦或者咱們反叛勝出，您難道還真要做女皇帝嗎？亦或者，您覺得族人里誰有能力來指點(diǎn)江山？”
    “所以，你就在他面前刻意示弱？”太夫人聞言微瞇雙眼，犀利的目光朝出岫射來：“你這法子未免太窩囊！”
    “并非示弱，而是懂得利用自己和對(duì)方的弱點(diǎn)。”出岫不急不緩，冷靜分析：“天授帝的弱點(diǎn)是看輕女人，也是吃軟不吃硬。而云氏的弱點(diǎn)是樹大招風(fēng)，容易遭帝王忌憚。自古君臣相斗，臣子從不會(huì)有好下場(chǎng)，除非是造反。倘若您不想造反，便也無須去忤逆帝王之意，否則爭(zhēng)了面子、爭(zhēng)了榮耀，同時(shí)也會(huì)埋下無盡隱患。”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要遂他所愿，在他面前認(rèn)低伏小？”太夫人面有不忿之色：“我老太婆一無所有，只有錢和尊嚴(yán)，要我向他低頭，莫說我不同意，云氏列祖列宗的臉面又往哪兒擱？”
    “因此，您并不需要向他低頭，是我來低頭。”出岫淡淡道出自己的想法：“在天授帝面前，您唱白臉我唱紅臉，如此才是天衣無縫。即便外人追究起來，我本就是婢女出身，怯懦一些是在情理之中，況且也是為承兒鋪路。日后他兩人成了連襟，有些事情我也方便說話。”
    提起“連襟”二字，太夫人仍覺一陣惱怒：“你說得倒輕巧，如今這婚事成不了，還提什么‘連襟’！”
    “不！這婚事成了。”出岫清淺一笑，將天授帝中途探望淡心的事寥寥說了一番，也提及他討要淡心入宮做女官的事。
    聽聞此事之后，太夫人很是驚訝，她沒想到淡心與天授帝還有這么一段淵源。太夫人陷入一陣深思之中，良久才看向出岫，無情無緒地道：“淡心是你的人，她是否入宮，便由你做主罷。”
    “母親！”出岫聞言頗為詫異，她原本以為，太夫人必定會(huì)抓住這機(jī)會(huì)，讓淡心入宮為云氏籌謀……
    豈料太夫人只略微一笑，半似諷刺半似真心地說道：“如今你都懂得‘以柔克剛’了，我還擔(dān)心什么？即便淡心不入宮，想必你也有法子說服天授帝。不像我這老太婆，只會(huì)‘硬碰硬’。”
    “您折煞我了。”出岫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多說一句。縱然她能摸清天授帝的脾性，可事到如今，她依舊摸不準(zhǔn)太夫人在想些什么。太夫人對(duì)每件事是贊同還是反對(duì)？是愉快還是不悅？出岫自問從來拿捏不住。
    原本以為這場(chǎng)談話會(huì)以淡心入宮之事作為結(jié)尾，豈知說到此處，太夫人卻忽然將話題一轉(zhuǎn)，又拐回到出岫最初的來意上，直白問道：“你還沒告訴我，沈予如今傷勢(shì)如何？”
    出岫雙頰“蹭”地紅了起來：“人已清醒，并無性命之憂。”
    “沈予即將隨聶七回京，如今卻突然遇襲，你可想好要如何對(duì)聶七說起此事？”太夫人再問，那語氣里仿佛還帶著幾分看戲的意思。
    出岫聞言更為赧然，不禁將頭埋得更低，甚至不敢抬眸去看太夫人：“我……還沒想好說辭。”
    “不妨在聶七身上做做文章。”太夫人頗具深意地笑了笑，暗示道：“半真半假，才最能令人相信。”
    “我……明白了。”出岫似懂非懂回道。
    太夫人的面色猶如煙嵐城的天氣，說變就變毫無預(yù)兆，方才還是陰沉盛怒，此刻又是笑容高掛。她隨意地朝出岫擺了擺手，囑咐道：“你說得對(duì)，從今往后我唱白臉你唱紅臉，唬著聶七得了。事不宜遲，你快去誠王府罷。”
    出岫也記掛著要將沈予的傷勢(shì)告訴天授帝，便就此告退：“我這就過去。”言罷俯身行了一禮，匆匆離開太夫人的屋子。
    直至出岫離開好一會(huì)兒，屋子的小隔間里才慢慢走出一個(gè)上了年紀(jì)的婦人，正是太夫人身邊兒的遲媽媽。但見她笑吟吟地奉上一杯熱茶，對(duì)太夫人低聲道：“這下您總該放心了。”
    太夫人此時(shí)已是感慨萬千，面上也逐漸浮起黯然之色，哪里還有方才的凌厲精明？只是搖頭長嘆：“出岫的性子越來越像辭兒了。”
    “您該覺得安慰才對(duì)，也是時(shí)候?qū)?dān)子完全交出去了。”遲媽媽借機(jī)勸道。
    太夫人只緩緩搖頭：“將她拴在云府，我百年之后又有何臉面去見辭兒？還是讓她隨沈予走罷。”她邊說邊將手上的檀木佛珠輕輕放在案上，如同放下了一件深重的執(zhí)念。
    怨憎會(huì)、愛別離、求不得……相信命運(yùn)的寬厚，不再執(zhí)著于這些悲苦的事情，如此才能自在于心。這句話太夫人默默說給自己聽，同時(shí)也是在說出岫。
    *****
    離開榮錦堂，出岫直奔誠王府而去，甚至連拜帖都沒來得及送上。一夜大雨使路面泥濘不堪、遍地積水，縱然云府的馬車寬大舒適，也陷進(jìn)泥淖之中好幾次。但出岫并不急躁，反而借此機(jī)會(huì)在馬車內(nèi)思索了很多事情。
    待到了誠王府門前，已近午膳時(shí)辰。出岫命車夫報(bào)上姓名，誠王府管家立刻將她迎了進(jìn)去，未有一絲刁難。管家那阿諛逢迎的笑臉令出岫感到無比拘束，她有一種錯(cuò)覺，仿佛這管家已將她看成了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