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的溫度不合時宜地冷了兩度。
    顧雅筠興致勃勃滑動屏幕，語氣飽含羨慕：“盛小姐的身材蠻好的，穿這套華國風(fēng)婚紗特別好看，二公子平時吊兒郎當(dāng)，想不到拍婚紗照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們也是兩小無猜，好多人最近都在議論盛小姐，聽說她以前是青浦盛家的千金，因?yàn)榧业乐新浔怀碳沂震B(yǎng)，現(xiàn)在又做了二公子的另一半，很傳奇的人生。”
    青浦，盛家。
    這兩個可謂是刻骨銘心的詞語猝不及防跑進(jìn)耳朵，程晏池臉色愈加冷凝，習(xí)慣性去端手邊的黑咖啡喝。
    見狀，顧雅筠連忙放下手機(jī)三兩步走近辦公桌，嗅嗅彌散半空的咖啡味，眼中蓄著嬌嗔，忍不住抱怨：“你怎么還喝這個？我去給你加點(diǎn)糖。”
    她說著試圖拿那只咖啡杯，程晏池不動聲色將杯托往旁邊移了一寸，淡聲道：“我不愛吃糖。”
    顧雅筠顯得抑郁，程晏池確實(shí)不喜歡甜食。
    她先前曾在他咖啡里偷偷放方糖。
    結(jié)果他居然當(dāng)著她面倒掉，還非常嚴(yán)肅地告訴她，不要自作主張。
    他也是個不喜歡自己隱私空間被入侵的人。
    即便他們交往期間，程晏池都沒改變。
    如果排除矜持的一面，她連他房間也很少踏足。
    “那好吧。”
    顧雅筠失落地嘆口氣：“你少喝點(diǎn)咖啡，對身體不好。”
    程晏池看著那杯黑咖啡，眼中忽而掠過一線瀲滟流光：“嗯，我會的。”
    顧雅筠好整以暇在他辦公室轉(zhuǎn)了轉(zhuǎn)。
    程晏池沒管她，兀自處理公事。
    顧雅筠余光掃過程晏池，不自覺咬住唇。
    她有點(diǎn)摸不清程晏池的想法，容許媒體添油加醋渲染他們的關(guān)系，私底下卻依舊疏遠(yuǎn)冷清。
    梁修凱很關(guān)心兩人的進(jìn)展，還特意問過她。
    目前不尷不尬的距離，這要她怎樣作答？
    她心念一轉(zhuǎn)，望向程晏池：“我去趟洗手間。”
    程晏池眉目沉靜：“去吧，等你回來也能吃飯了。”
    顧雅筠盯了埋頭工作的程晏池兩眼，只感覺有力無處使，放輕腳步走出辦公室。
    房門被帶關(guān)，雙眼凝聚屏幕的程晏池撤開溫涼的眸子，看著門口的眼神倏然幽深漆黑，像寂靜不可言的湖泊。
    他靠回椅背，面容清漠，不疾不徐輸入一行字。
    不消兩秒，盛微寧與程昱川的合影立刻鋪滿屏幕。
    鼠標(biāo)隨手按了兩下，頓時彈出一條他們受訪的視頻。
    無論記者們?nèi)绾吻擅钔诳樱⑽幎寄苡卸狻?
    那副長袖善舞的模樣，令彈幕格外活躍。
    程晏池修長的手指松了松領(lǐng)結(jié)，眉眼岑寂，涼冽眸色在鏡片后涌現(xiàn)出寒光，逐漸溢散清冷的況味。
    燈影被低氣壓碾碎，良久，他滿含嘲諷地嗤笑一聲。
    門外，顧雅筠掏出手機(jī)快步拐進(jìn)角落的一隅。
    “多買點(diǎn)盛微寧和程昱川的熱搜。”
    飄渺的女聲仿佛輕薄熒光淡灑在轉(zhuǎn)角。
    *
    婚紗照一爆出來，程昱川的狐朋狗友立馬嚷著開單身派對，非要程昱川赴約，他把盛微寧送回家就走了。
    盛微寧穿十寸高跟鞋拍照，又接受半天采訪，人早就累癱，毫無形象地歪倒大床。
    頭頂?shù)乃糨x映著四面。
    她閉眼，迷迷糊糊將睡欲睡，不知怎的，恍然間，竟然夢到了程晏池。
    夢中場景依舊是下午的婚紗店。
    她在試婚紗，身畔的程昱川歪了領(lǐng)結(jié)，她信手替他整理好。
    然后……
    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就從街對面過來了。
    他推開店門，冷若冰霜走近她，一開腔，就是濃稠入骨的諷刺。
    “笑得這么開心，我?guī)湍阏婕藿o程昱川得了。”
    盛微寧嬌軀驟然一抖，睜眼，混沌的意識立刻回籠。
    “盛小姐，您在嗎？”
    傭人敲門的聲音冷不防傳來。
    盛微寧抹了把眼睛，抬步走到房門前：“怎么了？”
    “老爺想見您。”
    盛微寧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晦澀：“我馬上去。”
    *
    程建雄的身體近來欠佳。
    一方面擔(dān)心公司被程晏池霸占，所以忙著聯(lián)系股東；一方面又力不從心，心火燒得旺盛。
    盛微寧鮮少進(jìn)程建雄的臥室。
    小時候進(jìn)的多，尤其少年時期，懂事后，程建雄就沒再找她。
    每次出現(xiàn)在這里，盛微寧都會感到本能的惡心。
    那些年，程建雄從不會對她做什么，卻總喜歡望著她出神，那眼神……
    起初什么都不懂，直至在老宅的梧桐樹下翻到酈歌的日記簿，她豁然開朗，把匪夷所思的一切全想通了。
    勉力收攏思緒，盛微寧強(qiáng)撐起笑容，瞥向昏昏欲睡的老人：“爺爺，您找我什么事？”
    程建雄有氣無力嘆了聲，疲憊地打開眼皮：“阿寧？”
    “爺爺，我是盛微寧。”
    她一字一頓，語調(diào)沉沉。
    光線昏暗，程建雄垮著的臉皮褪去了以往神采，原先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