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分鐘的黑暗(1/7)
到醫院時已經過了五點半,教練直接帶我去了病房區。穆錚斜靠在床上,似乎是剛剛才躺上去的,黃敏學和他爸爸坐在床邊。單看他們父子倆的眼神我就不寒而栗。事情可能比我想得要嚴重得多。
“檢查做過了嗎?”
他們三位不約而同地微微點頭。趕在醫生下班前做完的,黃老師說,具體的結果要明天才會出。
“我們贏了吧?”穆錚一點精神都沒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怎么可能想到不久前的他還在綠茵場上奔跑,拼著命為我們打進了制勝一球。這賽季實在是太艱難了,穆錚的進球給我們帶來了首勝,讓一中在三輪以后還能勉強告訴自己,我們仍然活著。
我十分用力地點了頭。
“一比零?”
“一比零。”
“太好了。”他如釋重負地笑了,把身體往枕頭上靠了靠,“這是我最后一場比賽了,贏了就好。”
“哪有?回主場還得靠你呢。”我說著,看了眼一旁的學學。他也伸出手拍擊了一下穆錚露在外面的胳膊。
可他只是淡淡地晃晃腦袋,像一口快停止震動的鐘。
“跟周老師說了嗎?”教練問黃老師,后者搖頭,說穆錚不讓講。教練問為什么。穆錚說,媽媽這周去上海賽課了,不想打擾她。
一聽這話我就好難過。為什么我的朋友都是這樣的人啊?永遠都把事情憋著,一個人去承擔。米樂是這樣,穆錚也是這樣。
“你這個小孩啊。”我覺得教練的嗓音都變了,她輕輕撫摸著穆錚的額頭,又責難又心疼。這些老師都是從小看著穆錚和學學長大的吧,對他們知根知底。誰也沒多說什么,似乎默認并尊重了穆錚做出的決定。
“謝謝你們今天來看我。黃老師、王老師、學學,還有隊長……你們該回去了。家里還要做飯呢。”我知道穆錚現在肯定很不舒服,但他在盡力表現得狀態好一點,并保持著自己長久以來的陽光和禮貌,讓大家足夠放心,放心到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的程度。
“再待會吧。大家聊聊不挺好的嗎?”黃老師說。
“沒事的,黃老師,真沒事的。你們還有自己的事呢。我能處理好。”他努力把胳膊抬了抬,握出一個看起來還有一絲力量的拳頭。但他笑得好吃力,連我都騙不過。
“爸,王老師,隊長,你們都回去吧。我陪他。”學學說,“就像以前那樣。”
“你作業還沒寫呢。”穆錚搖了搖頭,幅度小到讓人看不見,但他確實搖了,“回去寫嘛。”
“什么時候了,你還給我扯作業?作業有這么重要嗎,能當飯吃?”學學的回答好沖,估計世界上沒幾個學生敢當著老師的面說這種話吧。
他們沒有責怪學學,教練還拍了拍他的后背。
“反正結果也得明天出,等明天你再來嘛,好嗎?”穆錚像是在哄學學,仿佛學學才是一個生了病需要照顧情緒的小孩。
“那個……”我挺久沒發聲了,突然有了種沖動,想提出一個更好的建議。他們都看向我,大概這時他們才意識到我的存在。
“我作業寫好了,家里也沒什么事,今天我在這里陪穆錚一會吧?”
他們沒有回答。我低下了頭,用鞋子悄悄蹭著地面。
“也好。我還挺想和隊長聊聊的。你們都回去吧,明天再見,好嗎?”穆錚竟然答應了,兩位老師沒什么意見,起身對穆錚說了幾句好好吃飯、注意休息的話,便帶著學學走了。我送他們出病房的門,學學在門后一把揪住了我。
“隊長,全交給你了。”他的聲音在發顫,像在祈禱或哀求。不,發顫的不只是他的聲音,我看到他在我身前發抖,抖得讓我起了錯覺,醫院走廊上通亮的燈光仿佛都在和他一同晃動。我驟然感到事情的嚴重性,學學正在把一件極為重要的任務交給我。
“放心吧。”我不由張開手臂,他沒有猶豫地抱住我,勒得非常緊。他的額頭撞到了我的喉結上,嗓子里一股阻塞感。
“你答應我,明天我來的時候,穆錚是好好的。”
我應該不止答應了一次兩次,直到他松開我,乖乖跟黃老師回家去了。
這真的太不像我認識的黃敏學了,那個受傷倒在地上都能咬緊牙關,硬撐著一聲不吭的小孩。他在病房里就快哭了,等他松開我以后,我才發現自己肩膀上濕了一塊。他一定是不愿意讓穆錚看見。
不,這么說的話,學學還是那個學學。他沒變。
我回病房了。穆錚有氣無力地平躺在床上,眼睛半閉半睜。我在他的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后卻不知說點什么好。最終還是他先開的口,問了他下場后比賽的細節,然后又問了點米樂家的事。我一一回答,對話好像英語課本上的口語練習。他說什么,我答什么,沒有多少情感,也不用怎么思考,就是單純地說話。
飯點到了。病房里暫時只有兩個病人,另一位是個姐姐,她孤身一人,繞過隔開病床的簾子時我們才見到她。她頭發有點散亂,穿著病號服,對我們兩個小孩露出了友善的笑,讓我覺得她很和善。她走路一瘸一拐,好像是受了外傷。我有點想去扶她一下,但她不一會就走遠了。
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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