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難長久(三)(1/2)
吳楚宜從乾清宮里出來,仿佛從烈火熔爐里走了一遭,滿頭的冷汗連連。這一廂驚魂未定,便又趕著往承乾宮去。
貴妃平日里幽居的時候多些,近日也無重大場合,便只穿著耦合色琵琶襟繡五瓣梅旗裝,頭上的梅花白玉簪遠看去也不扎眼。懷里抱著胤禛,倒更有幾分慈母的模樣。
趙川領著吳楚宜進來,素云可巧也不知從哪回來,那語氣輕巧,就跟窗外落了片葉子一般尋常,“娘娘,慎刑司那頭說,梁九功今年開春就沒了,因怕亂了年關喜慶,咱們才知道的遲了些。”
貴妃正逗著胤禛,笑意不減,“知道了。”
這一笑,吳楚宜沒來由得打了個寒顫,像是掉了沼澤地一般進退不是。
“微臣見過貴妃娘娘,見過王答應。”
清還已是許久不露面的人物了,若不是還有偶爾診脈的眼熟,這一身素色單衣,還有頭上簡單不過的松木扁方,說是個體面宮女倒不為過,哪里像個小主的打扮。
貴妃還算客氣,“能平安回來,看來皇上是在意了你說的話。”
吳楚宜心里難受極了,唯有強撐著,“是,皇上吩咐微臣照舊做事。”
貴妃見事成,舒然一笑,將調好的秋梨水喂給胤禛,“本宮想法子舉薦你給周明華做徒弟,就為了今天你到皇上面前說這番話。”
這樣如入虎穴的法子,吳楚宜不過一介本分書生,對貴妃的膽氣暗嘆不已,亦是十分后怕,只好答了句:“是。”
貴妃看出他眼底的恐懼,“你這樣的老實書生,本宮也不敢凈讓你跑到皇上跟前。還有你中意的那位鐘粹宮宮女,本宮都會成全你。”
吳楚宜大松了一口氣,連忙千恩萬謝地去了。
清還拾起一枚梅干放在嘴里,唇角一動,道:“這吳太醫看著文弱,幫著娘娘說起話來還算利索。”
貴妃捏著胤禛的臉蛋,笑道:“為了心上人,他硬著頭皮也得盡力。”她倏爾一冷,“何況有些事也未盡然是謊話,成常在的雞血藤,本宮的寒水石,這可都是皇后自己做下的。”
清還點點頭,素色方巾在嘴角輕輕點了點,“要不是成姐姐身邊那宮女因愛生恨,也不會跑到娘娘這來打報告,咱們也沒法子把這樣有用的人牽住。”
貴妃向下掃了清還一眼,“連宮女都知道為了心上人暗里爭鋒,你還整天一身素凈躲在自己宮里。”
清還被說中痛處,眼睛一紅,只一味低下了頭去。
玄燁一路大步疾走著,周圍的紅墻掠影,宮人麗姝的施然行禮,他都不屑一顧。直到在坤寧宮前停下來,才發覺秋寒之時,自己竟然冒了一身的汗。
仿佛這樣淋漓地跑了一趟,自己的心意也愈發清晰明朗了。他繞過影壁,執事官、內監和禮官正主持收整方才冊封禮后的香案及雜余,沅溪身著嬪位朝服,禮官們也各個持裝鄭重,冊封的彩仗也未及撤走。玄燁飛似地朝院里掃著,卻未瞧見晢瑛。
沅溪回頭見玄燁進來,領著一眾人上前行禮。
玄燁草草應了一聲,便問道:“晢瑛呢?”
他慌亂之下,連“皇后”的稱呼也忘了,沅溪微訝,金冠服重,她低著頭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正殿休息。”
玄燁頭也不回,只對眾人道:“都回去吧。”
直到進入正殿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氣。方才是真急壞了,生怕再也見不到晢瑛。
他順著雕花玄關一直走下去,來不及去想為何臥病半年,這殿里一點湯藥味也不見。以至于當他看見晢瑛一身朝服坐在鳳鸞錦榻上,恍然間還以為是兩年前她扶著晢瑛走上太和殿,接受臣民朝拜的時候。都說浮生如夢亦如煙,玄燁從沒想過,才兩年的光景,竟有這恍如隔世的錯覺。
玄燁自然記得這件朝服,那時候滿心愛意無以言表,便旨讓工部及繡房擬了最高規制的朝服制樣,半歲才得以制成。奴才們也盡心,即便是朝冠,也是疊三層金鳳,金鳳之間還冠以碩大東珠,帽尾上綴了金鳳和寶珠,冠后飾金翟,翟尾綴著三百二十顆珍珠,每行另綴青金石、東珠,末端綴珊瑚。朝冠便是如此,玄燁尤覺不足,便又加上了金嵌青金石金約,即便是胸前的彩帨,也是嵌著米珠繡上吉祥熱烈的彩頭。那時的玄燁只想給晢瑛最好的,即便是記得花團錦簇之后的落寞,也未曾想過這落寞來得這樣快。如今繁花落盡,若不是那東珠仍舊光彩斐然,也襯不出穿著一身朝服的晢瑛,真的到了斷香零玉的時候。
玄燁只覺得痛心和不舍,他哽咽道:“晢瑛。”
晢瑛迎著玄燁走上前,仍然一絲不錯地向玄燁行禮:“皇上來了。”
玄燁伸出手,將晢瑛虛扶著攔住,“皇后久病,不必多禮了。”
晢瑛展開雙臂,無比愛惜地看著這一身朝服,又伸出手指在臉上輕點了點,她的臉上敷了研磨極好的珍珠粉,只是消瘦如此,哪里還能有珍珠玉顏的模樣?“皇上,您為臣妾做的這身朝服,這兩年來臣妾總是時不時拿出來看看。只是現在瘦了,穿上不好看了。”
玄燁想要安慰晢瑛,晢瑛卻忽地將身子一斜,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急切道:“金冠太重,快給皇后摘下來。”
晢瑛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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