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慧妃(1/2)
太后撐著頭,顯然已經疲倦不堪,寬大的暗紫如意云紋袖口遮住了半張面孔,辨不清喜怒。玄燁怕太后傷心過頭,趕緊勸道:“是兒子的錯,只是人已無力回天,皇額娘仔細身子。”
太后拖著悠長的聲線,緩緩道:“孟知是蒙古來的,把她帶到哀家宮里去休養。”她撐起身子,已疲累之態盡顯,“皇帝不必自責。哀家和你皇阿奶都來自蒙古,蒙古的女人,活要不讓須眉,死也要對得起長生天,像她這么沒出息,不配為我黃金家族!”
旁邊密常在甩著手帕,操著一口嬌軟的嗓音道:“皇上,太后娘娘說得對。您什么好的沒給她,才關了幾天就受不了了。她不自愛,直接扔出宮去就是,皇上可別氣著,臣妾回去接著唱小調給您聽?!?
彼時人人斂聲靜氣,連皇后身旁的覓瑛也只靜靜站在一旁不敢置喙,密常在這樣潑辣大膽的言語,香艷撩人的聲線與殿里極不相稱,加之近些日子景仁宮日日笙歌,早已惹得六宮側目,皇后也已耳聞,更見她如此張揚,不禁訓道:“寶音不是妃嬪,也是皇親,皇親過世,自有太后與皇上決斷,誰許你妄言!”
太后也登時不豫:“宮里沒了人,總不是喜事?;实凵磉叺呐司尤贿€想著大興聲樂,簡直毫無心肝!”
驟然被斥,語黎嚇得一愣,連請罪也忘了,只呆呆站著?;实垡娝绱?,更是惱怒,朝梁九功吩咐道:“把密常在送回景仁宮,往后都不必出現在朕眼前了?!?
梁九功領了吩咐,趕緊帶人將語黎拉走,語黎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根本來不及對這天翻地覆的變化有任何反應,直至被拖到了鐘粹宮外,才響起了凄厲的告饒聲,太后及皇帝、皇后也懶得去理。
如此一鬧,殿里更加一片死寂。
晢瑛見太后和皇帝都面色不善,只得開口勸道:“皇額娘,事已至此,兒臣以為,當下應將寶音的后事打理妥當才是?!?
自戕理應誅連九族,寶音自然例外。只是究竟如何料理,皇帝尚未下旨,如今慧貴人是輕易叫不得了,晢瑛只能暫叫寶音閨名,等待皇帝旨意。
太后卻在一旁沖著覓瑛道:“還是皇后母家教子有方,皇后決斷,溫貴人識禮,都于皇帝有所益。不像剛才那狐媚惑主的,同為新秀,說出的話,卻與溫貴人大相徑庭。”
晢瑛一凜,暗暗覷著太后話里話外的深意,分明是欲要讓皇上體面安排慧貴人身后事,卻不好開口,想讓晢瑛出言。她掂量著分量,小心朝玄燁道:“皇上,臣妾掌管六宮,是臣妾有所疏漏,才讓底下的奴才不長心,出了這等大事。新秀乍然去世,是斷斷聲張不得,臣妾以為,悠悠之口起于鐘粹宮,還得先把鐘粹宮的人叫來?!?
皇帝微微頷首,不多時,便有宮女攙扶著纏綿病榻的蘭煜過來,饒是太后從未見過蘭煜,也對眼前這位憔悴不堪,面容枯槁的妃嬪大為訝異,玄燁皺起了軒眉,朝皇后問道:“怎么會這樣?”
皇后也甚是意外,道:“回皇上的話,這些日子鐘粹宮都禁著,臣妾只知道戴答應怕是要跟著受些委屈,卻不曾想病成這樣,是臣妾失職?!?
蘭煜掛著一臉蒼白的病容,眾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薄如紙片的身體上,她極盡撐起身子,帶著虛弱飄忽的聲音行禮道:“臣妾答應戴佳氏,參見皇上,皇太后萬福金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這一連串的話,又引得她氣喘吁吁,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纖云忙替她順著后背。
太后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這樣的身子,倒也不必懷疑是她動了什么邪心?!?
皇帝一怔,問道:“皇額娘覺得有蹊蹺?”
太后連連擺手:“有沒有蹊蹺,也先過了這陣子再說,什么動靜也不能折騰到外頭去?!?
晢瑛命人為蘭煜看座,又將殿門關上,吩咐人為她加了披風,這才開了口:“戴答應,你既然病著,自然也出不去,那么你冷眼瞧著,寶音小主禁足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蘭煜一抬眼皮,正對上皇帝深邃的目光,像有什么扼住喉嚨,喘息不得,蘭煜不知道為何,只有兩次,兩面之緣,皇帝看自己永遠帶著質疑的打量,皇后亦是。
蘭煜用手帕掩住口鼻,輕咳了一聲:“回皇后娘娘的話,既然是靜思己過,寶音妹妹自然安心在宮里。只是皇恩容情,一應供應不缺,纖云提起時也說,奴才們也和往日里一樣盡心的?!彼D了頓,又道,“不過,痛改前非么,總得有悔不當初的懊惱時候。”
皇后會心一笑:“既然懊悔,必然添了憂思煩惱,秋涼易受秋老虎侵體,寶音心思郁結,一時沒仔細身子也是有的,是么?”
蘭煜回道:“這個自然,臣妾可不也是這樣病倒的?況且寶音妹妹遠道而來,若說水土不服也不奇怪?!?
玄燁輕哼一聲,饒有興味地朝蘭煜笑道,“她是懊悔,那你又是因為什么?”
蘭煜低下頭,眼底的淚噙得恰到好處,“寶音妹妹入宮以來,常常跟臣妾說起思念蒙古親人,更兼路途遙遠,怕是終身再難得見。臣妾雖然出身京城,卻何嘗不是殊途同歸,這一來,也觸動了思家之情?!?
覓瑛適時在一旁道:“戴答應說得也是人之常情,臣妾們新入宮,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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