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沅溪(1/2)
蘭煜并不喜歡香氣濃郁的花朵,甚至有所厭倦花草一類。府中人知道的,她從前叫伊蘭,原是郭絡羅杞蓉為了羞辱她,便以滇南區的一種暖情花草依蘭花為名,是額娘把穩了不肯屈從,才多年喚作伊蘭,伊人盈盈,蘭香襲襲,唯蘭花令她中意。此外便是夾竹桃了,那花美是美,黃芯白瓣,如柔嫩鵝絨,遠近皆是輕暖可近,但花粉枝葉間都帶毒素,十足的只可遠觀,蘭煜覺得花便該如此,豈可任人賞玩,隨意折損。可顯見著,帶著毒素的花,宮中是少有的,想起御花園中秋菊正盛,權當聊勝于無了。
各色菊花開得正好,姹紫嫣紅,爭相各領風姿。菊令人野,是不羈隱逸的花,如今不是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年頭,一色的金菊使人乏味,花房也盡心,培植了各色菊花,在萬春亭與碧浮亭周身,一水是單色的黃菊,紅菊,綠菊等層層環繞,鵝卵石鋪就的石子路兩側,雪泥和青金二色菊花鋪陳林列,行走其中,頗有曲徑通幽處的怡然。轉身而過云峰,便是復色的菊花,有紅白各半的“鴛鴦荷”,或管瓣為紅,先端為黃的“赤線金珠”,再有花心與花邊為兩色的“初鳳”和“綠水”,小朵點綴在云峰角落處,大朵在點眼處傲然盛放,煞是鮮艷奪目,直直迷得人挪不開眼。
蘭煜何曾見過這等景致,一時間止了步子,眼見著是被吸引的出了神去。
“小主,咱們宮里就有不少菊花,何必挪動步子特特跑來御花園,奴婢擔心您是有身子的人呢”一聲乖巧的女聲拽回了蘭煜神游的思緒,轉首望見不遠處一淡青色宮裝的宮女,便是方才說話的人了。
在那宮女身側,一抹淺櫻色撞進了蘭煜的眼簾,積年的妃嬪未防失了莊重,大多是不穿這樣淺的顏色的,穆常在倒是愛穿,不過繡的是紅杜鵑,絲線也不考究搭配與否一應只要名貴的,十足俗不可耐。可眼前的人不同,一襲淺櫻色的旗裝,邊角處繡得是折枝銀蓮花,花瓣中葉加了銀灰絲線,花心是鵝黃、白二色絲線兩股并成一股,清淺適宜,與櫻色的底子是極襯的,蘭煜遠遠看著,與她這個人,也是極襯的。不是空谷幽蘭,亦不是清冷孤傲,那種美,固然清淺,卻像是一陣清涼綿軟的的春風撲面而來,使人周身都覺得舒適愜意。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消盡見天真,就該是這樣的人,如朝霞映雪,平易近人。恍然間,蘭煜見她腹部高隆,眉心一跳,是個懷有皇嗣的妃嬪。
那人還沒注意到蘭煜,低低俯著身子,淡淡花香縈繞鼻息:“如今早過了四個月,不更該多走動些?況且,這花,總是御花園里的好看些。”她帶著甜甜的笑沉醉其中,攬過一朵又一朵,無限歡欣。
蘭煜尚在出神,纖云低低扯過蘭煜的袖子,眼神也悄然打量著那妃嬪微隆的腹部,小聲道:“小主,宮里懷著龍胎的,該是永和宮的德貴人烏雅氏。”因著離得不遠,纖云未敢再多議論,蘭煜也早看見了她發間一只燒藍羊脂玉簪子,那羊脂玉通透圓潤,定不是答應的位分能用的。
蘭煜想要上前行禮,卻不愿驚擾了她,只上前三步,柔柔一福,輕聲道:“嬪妾鐘粹宮答應戴佳氏,給德貴人請安。”
沅溪一怔,轉頭看見蘭煜盈盈向她行禮,嬌麗的面容顯見著是年輕的妃嬪,既不桀驁,也并不諂媚,她一笑,上前扶起蘭煜:“妹妹多禮了。”蔥白的玉指上擷了一朵粉菊,人面繁花交相映襯,是粉面含暈的嫣然,“我如今月份漸次大了,皇后娘娘免了晨昏定省,都沒能和新入宮的姐妹見上一面,如今兩手空空的,連個見面禮都拿不出來。”
她的笑楚楚動人,連蘭煜看了亦不禁心神一動,看久了像是新制的熟普洱茶香,令人愜意舒適,“嬪妾本就唐突了,姐姐不見怪也罷,哪里還敢央姐姐要見面禮。”蘭煜頓了頓,看著這位略顯羞澀的年輕母親道:“花開不并百花叢,姐姐也喜歡菊花這獨立疏離趣未窮的志趣么?”
沅溪晃了晃輕盈的袖擺,如一只悠然的蝶,“也不拘著什么花,我都喜歡,從前在仁孝娘娘身邊時,也專司侍弄些花草,聞著看著,都覺得舒服。”
一陣花香涌入鼻翼,像是一陣清涼的潺流自蘭煜鼻尖飄過,流入喉頭,沁入肺腑,滿身的馨馨涼涼,蘭煜也忍不住掐下一枝在鼻尖繞了幾繞,歡快道:“姐姐說的沒錯,的確是”異樣的氣味傳入,止住了蘭煜的話語和笑靨,眉頭緊蹙。
沅溪在一旁聽到蘭煜戛然而止的話語和漸漸凝重的臉色,不由關切道:“妹妹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指尖捏著花莖,蘭煜續將手中的綠菊嗅了嗅,又摘下幾株單復色的菊花分別細細看了,將幾株花蕊上細如塵埃的粉末在手中輕輕搓著。一旁的沅溪主仆看得云里霧里,卻也靜靜佇立一旁。
良久,蘭煜睜大了雙眼,斂聲道:“貴人姐姐,這里許多花蕊,都被加入了益母草的粉末。”
靜云反應倒快,扶著沅溪直直朝草木稀疏的地方退了幾步,這一退,沅溪更是嚇得不輕,顧及腹中胎兒,少不得深吸了幾口氣,捋平了氣息道:“我不通醫理,看妹妹的反應,益母草可是傷胎之物?”
蘭煜頷首沉默不言,凝重不已。靜云先反應過來:“藥用之物跑到了花草上,本就大有古怪,宮中懷有龍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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