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女子大抵艱難。
    尊貴如宸王妃沈南意，下獄受刑奄奄一息；
    榮寵如云妃喬云兒，小產血崩生死難料。
    自沈南意給喬云兒開了安胎方子后，她其實一直都將養的很好。可誰也沒想到，喬云兒竟能這么毫無預兆又莫名其妙地流產了。
    霜云宮內此時已是亂成一團，血水一盆盆地往外端，而內室的哀呼一聲弱過一聲。
    霜云宮的掌事嬤嬤并著首領太監跪在一眾太醫前苦苦哀求，讓他們趕緊想想法子，皇子既然留不住了，無論如何也要留住娘娘。
    皇帝如何愛重云妃，旁的不知，她這個跟前伺候的最是清楚。
    人都道皇帝是因為老來得子，才將云妃看得眼珠子般重，其實不然。
    旁的不提，就沖她這個“云妃”的封號，也能看出武帝對她的特別——皇后乃云家女，宮中其他妃嬪在封號之時，都會避諱此字。可喬云兒入宮后，不僅沒改名，還直接以“云”字封嬪進妃了。
    云家自然也鬧過，只是……扯遠了，左右武帝是拿這小妃子當眼珠子疼的。
    若她就這么死了，皇帝一怒之下要霜云宮闔宮陪葬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不管宮人們怎么求，太醫們也是面色慘然，紛紛搖頭。
    “皇上駕到——”
    一聲唱喏讓霜云宮原本就沉重的氣氛又冷三分，宮內靜地落針可聞。
    “參見皇上。”
    武帝擺擺手就往內殿沖，眾人趕緊攔住他：“圣上不可，那是產房，晦氣深重怕會沖撞龍體。”
    “滾開。”武帝罵道：“朕乃天子，晦氣不侵！”
    “皇上，云妃娘娘現如今命懸一線，您身上龍氣太足，她恐怕承受不住呀。”
    太醫之首徐奉御換了個說辭，果然攔下了武帝。
    武帝急的在門外踱步：“好端端的怎么就小產了？云兒怎么樣？”
    太醫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口，徐奉御嘆了口氣道：“從脈象看，就是受了驚嚇導致胎氣不穩才造成的。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娘娘她血流不止，已呈油盡燈枯之象……”
    “你說什么？”武帝完全沒想到情況竟已這般嚴重，一腳踢開面前的太醫就要往里沖。
    徐奉御一把抱住了皇帝腿，急急道：“皇上，當務之急是找人來給娘娘止血啊。老臣等已無計可施，唯讓宸王妃來，許還有一線生機。但聽說宸王說，宸王妃已下獄，只能執您口諭才可提人。”
    武帝頓時站住，忽然瞇了瞇眼睛看向四周，他在找蕭北棠的人。
    有那么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愛妃出事，是蕭北棠為了撈沈南意出獄而做的事情。
    “宸王人呢？”
    “回稟皇上，宸王殿下據說找到了宸王妃不在場的人證物證，此時正在御書房外的偏殿里等候您的召見。”
    既然蕭北棠已經找到了沈南意不在場的證據，那此事應當就不是他的謀劃了。
    “速去提沈南意。另外，把老九也一并叫過來吧，朕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證物證。”武帝吩咐道。
    蕭北棠被推到霜云宮的時候，正好看見一身素衣的沈南意從一頂鴉青色的轎子里出來，而抬轎子的人竟是皇帝身邊的幾個大內高手。
    她身上還算干凈，但面色蒼白，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僵硬，似乎是腿腳不便。
    蕭北棠看的眉頭直皺：不過五六個時辰，她就被用刑了？
    沈南意沒看見他，很快就被霜云宮的嬤嬤扶了進去。
    蕭北棠盯著那纖弱背影消失后，滿目陰鷙地對衛鞅道：“去查，天牢里誰動她了。弄清傷哪兒了，加倍還回去。”
    衛鞅：“是！”
    他讓她下獄不過是權宜之計，以免她落入昭獄被太子捏到手心。哪想到天牢里竟也有不長眼的。
    想到之前御書房里的種種，還有她震驚且失望的眼神，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從他心底升騰起來。
    “宸王殿下，陛下召您進去吶。”這時，皇帝身邊的太監走了出來。
    蕭北棠進去后，就看見沈南意正在一邊十分仔細地洗手消毒。
    皇帝關切地問：“沈氏，你身上的傷可會影響你救人？可需要什么人入內幫你么？”
    沈南意自天牢走了一遭之后，就明白小命最好還是捏在自己手里這個道理。
    如今皇帝有求于她，是她博生的機緣，她就算十個手指都上夾板腫成蘿卜了，也會金針刺穴給自己提一口氣，然后和皇帝說自己能救人的，更何況現在傷的不過是腿腳。
    沈南意緩緩搖頭：“些許小傷，不礙事。入內助手就不必了，但讓徐大人與臣媳說說云妃娘娘的境況吧，臣媳了解的越多，一會兒進去后就越有把握。”
    武帝趕緊朝著太醫那堆揮揮手，徐奉御并著幾個穩婆就過來圍著沈南意細細說起來。
    武帝回頭就朝進來的蕭北棠招手：“老九，你來了？聽說你知道了洗清你媳婦兒嫌疑的人證物證。”
    蕭北棠的視線緊緊鎖在沈南意身上，放在膝頭的手也幾乎握成了拳頭，她果然是有怨了，竟連回頭看他一眼都不愿，反而加快了動作匆匆進屋，似是躲他。
    蕭北棠心里更煩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