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 十二載,東都之行(1/2)
“二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陳祎費力地抬起蠟黃的小臉,看著面前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哥哥。
二哥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江流,莫怕。二哥不會讓你餓肚子的。”說這話時,不爭氣的肚子卻咕嚕一聲,羞愧地他當即想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他們二人本來是陳姓秀才的兒子,卻因父母突遭大難,而流落市坊。
母親被奸人凌辱,羞愧難當,一氣之下,竟把當時尚未滿月的陳祎放到了木盆里,想讓弟弟隨著江流順流漂下,興許哪個好心人看到了,弟弟就可活命。
知道了這事的二哥,不可置信地怒瞪著母親,像發了瘋似的沿著河流的方向狂奔,終于讓他在一處淺灘邊,找到了在木盆里放聲大哭的弟弟:“祎兒,不,二哥以后就叫你江流。”
他要永遠記住今天險些與自己失散的弟弟,如果他不努力,那么發生在弟弟身上的慘劇必將不遠。
他無力地抱起弟弟往回走去,他也不過一個孩子,雙腳都磨破了皮,但他咬著牙,硬是不敢停下來。母親,弟弟,都是他不能再失去的親人。
“娘!”清暉的月色下,那婦人躺倒在一片血跡里。她終是受不了旁人的指指點點和內心的自責,而選擇了以死明志。
可是,這樣的母親是自私的。她還忘了,她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嗎?
他們本來還有一個哥哥的,不幸的是,早在家中先前的變故中,就已經隨著父親去了。
現在全家上下,真的只有他們兄弟二人。
打那以后,兄弟倆一路輾轉,不知怎的就來到了東都洛陽。無親無故,還不能自食其力,是沒有人愿意收留兩個孩子的。他們只能在一間酒樓里,給人家刷盤子,以此來爭取些微薄的收入,也僅僅只夠裹腹而已。
酒樓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轟然倒閉,他們連唯一的落腳地都沒有了。此時,已近黃昏,二人卻只能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
陳祎餓得有些腿肚子發軟,但是他知道二哥一直都很努力,只是為了讓他盡可能地過得好受一些。為了哥哥,自己再餓也不能表現出來。他像一只小貓一樣溫順地跟在二哥身后,再也不多嘴說什么。
“好你個瘋癲賴皮的酒肉和尚,不忌葷腥,還敢在這里和老子逼叨個沒完,還不趕緊帶著你的東西起開!”一個粗啞的聲音響在人影漸漸稀疏的街道上,十分的刺耳難聽。
“二哥……”陳祎抓緊了哥哥的衣袖,在他印象中,他只有二哥這一個哥哥。曾經自己一時恍惚,嘴里喊出了一句哥哥,居然把二哥氣得一整天沒有和他說過話。
打從那以后,他一直十分小心著對于哥哥的稱謂“二哥”。
二哥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別怕,我們過去看看,怎么回事。”于是,他牽起了陳祎的小手,往那間鋪子的方向走過去。
這是一間賣肉的鋪子,剛才大聲叫罵的正是眼前這袒胸露乳,粗鄙不堪的屠夫。
貌似和他起了爭執的人就是眼前身著土黃色僧袍的僧人。
“施主,貧僧只是想來你這里化點緣,你又何必惡語相向呢?”和尚雙手合十,看上去卻是沒有任何的惡意。
陳祎輕輕拉了拉哥哥的袖子:“二哥,我們走吧。”他并不認為別人吵架和他們有什么相干,大唐這么大,吵架還不是常有的事情嘛。
和陳祎兄弟倆一樣駐足看熱鬧的人還真不少,明明稀稀拉拉的街道頓時產生了一種熱鬧的錯覺。
屠夫本來就覺得當眾和一個和尚吵起來有些難堪,四下里又不知何時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的人群更讓他手足無措。
他揮舞著猶沾著肉腥氣濃厚的菜刀,更是不留情面,把對象轉換成了眾人:“看,看,看什么看。要買肉的就買,不買的就起開!”
“這人怎么這樣啊!”人群中不斷傳出來斥責的聲音,漸漸討了個無趣,也就散了。
“還有你,快走,別擋我生意。”這屠夫是附近出了名的吝嗇鬼,不少人去找他買肉的時候,他都會想法子缺斤少兩的。
生意能好才怪呢,越是不好,他反而不思考自己哪里做錯了,還越來越摳門,只能是惡性循環了。
“這和尚也是,怎么偏偏找他來化緣呢。”一個大家閨秀模樣的富家小姐附耳在身邊的丫鬟身側,“去吧!”
丫鬟隨即福身,輕道一句:“是。”
裙角飛揚在風中,丫鬟把一只銀裸子扔進了和尚化緣的碗里:“這是我家小姐給的,她還讓我告訴你,天色黑了,你快些回去吧。”
和尚道謝,看著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又不慌不忙地朝著陳祎兩兄弟走來:“你們餓嗎?”
陳祎下意識地眨了眨璀璨如星河的眸子,點點頭:“嗯。”
二哥年齡大了些,還得時刻護著弟弟,就多了一些警惕之心,一邊輕輕朝著陳祎搖頭,一邊小聲道:“不要。”
陳祎癟了癟嘴,哥哥的話,他是向來最愿意聽的。
和尚隔著寬大的袖袍摸了摸二哥的臉頰:“放心,這個給你們。”
碗里的銀裸子在夕陽的余暉下依然那么閃亮,面對如此的誘惑,二哥別開了頭:“這銀子是你的東西,你自己收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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