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去,留(二)(1/2)
碗內藥已盡,空留著溫熱沿著碗壁無形地繼續發散著。
不大的屋子里,半晌的沉默,一時之間,竟是沒有人再說話。
明明是冰雪消融的初春時節,不知怎的,在絢爛的陽光的照耀下,這里居然平白添出了幾分蕭索之感。
物什,面容,就連窗外的太陽似乎都裹上了一層霧蒙蒙的白色。
程咬金都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長安繁華,但我還想去更多的地方看看。”劍俠客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師父那是不舍得他走,他知道。
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啊。一世世的奔波,他們不斷周折于天命的重壓之下,現在細細想來,竟是沒有一刻是獲得完全的歡愉的。
只是,師父的弟子眾多,他身為弟子,師父卻只有一個。若論不舍,誰又比誰強多少呢。
骨精靈一直在屋子里從未走開,但卻也沒有走近塌前,此時聽聞二人的談話,便道:“是我初來乍到的,好多都沒有親眼見過呢。”
可不能讓程咬金覺得是劍俠客自己要撇下大唐官府的。
“我又沒有要責怪你。”程咬金自嘲地笑笑,他的失落就表現得那么明顯嘛:“天地廣闊,多去看看,多去走走,也是好事。”
外間繞過彎彎曲曲的回廊,在一進大門的空闊庭院里。大唐官府并不是私人的府邸,因此相比之下,實用性較高,建造也偏簡易,并沒有宅院里觀賞性的水榭池塘之類的東西。
一只只藥爐燒得通紅,跳動的火苗一團團,一簇簇,硬是將有些涼意的天氣烘烤的熱乎起來。
“那里,那個,又快熄了。”仇大夫躺在一藤椅上,百無聊賴地搖著手中的扇子:“恰到好處的溫度可是相當重要,你萬不可小看這一點。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是這個道理。”
華燁在藥爐的包圍下,忙得滿頭大汗。此時,他似乎才意識到,原來不分場合的話多真的是招人煩的:“仇師父,我知道了。您就歇歇吧。”
仇師父嘛……人家傳授醫術,自己自然要稱其為師父,但專門加上了姓,也只是為了和程咬金有所區分。
仇大夫眉毛一豎,當他不知道華燁是怎么想的嘛:“我話多?你還好意思嫌我煩,這不都跟你學的。”
豆大的汗珠順著脖頸往下淌,這熬藥可并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啊。
這里一排足足有十二只藥爐,他不僅要確保每一只藥爐的火苗不熄滅,還得讓每一只藥爐均勻受熱。
否則,按照仇師父所言,該用到的藥性激發不出來,該祛除的毒性又散不掉。那才是身為醫者的一大失敗。
“你小心那是草菅人命。”華燁翻著白眼,聽到仇師父又說起了這句話,自己嘴里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著開始一張一合,以氣音吐出了這句話。
當然,那樣的聲音只能通過辨口型才知道華燁說了什么。華燁背對著仇大夫,以仇大夫的視角來看,這孩子可是一直忙活著呢。
這才略滿意地點頭。不過,往后他可是師父了,這不著調的徒弟的脾氣可是得好好磨磨:“你說你這么一個小子,還是大唐官府的弟子,怎么燒個火還看起來這么費力呢。”
華燁毫不客氣地反嘴:“是是,弟子無用。那不然,師父您老當益壯,這個位置讓給您?”他還當真把手中的扇子隔開準備遞過來。
或許是從小長在大唐官府的緣故,他們這些弟子,玩鬧起來從來沒有個正形,和師父也是這樣沒大沒小的開開玩笑。
或許在某些特別在乎虛禮的門派里,他們這樣的反倒成為了那桀驁不馴的家伙了。但骨子里,每一個大唐官府的弟子都是極其尊師重道的,絕不亞于任何一個其他門派。
仇大夫哼了一聲,轉而主動換了話題:“你不要只顧著和我說話,最右邊的那只藥爐,那藥爐快滅了。”
“哦。”華燁再也不敢多嘴,細心投入控火的工作中去了。
好一通忙活之后,華燁覺得渾身酸痛,但看著一排足足十二只藥爐,那里面的藥可都是出自他的手啊,一種滿足感頓時躍然于心。
“仇師父,你看……”華燁小跑著,跑向藤椅的方向,滿心的歡愉僵在臉上:“仇……”仇師父怎么睡著了?
真行!華燁嘟囔著,天氣還是有些滲骨的涼意的,他這么一個老人了,身為醫者,半點也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居然就這樣睡在了風地里。
敢情那些金玉良言都是說給了他人的,放到自己身上就是隨性隨緣了。華燁無奈,脫下自己最外面的一層衣裳,上面還沾了不少火苗的暖意呢。
他細心把衣裳蓋在仇大夫身上,確保都掖好了,這才又輕輕叫了幾聲:“仇師父!藥好了,您不去看看嘛?”
不知是不是出于職業的敏感,一聽到和藥有關的字眼,仇大夫這才睜開眼:“嗨,我怎么睡著了。你,你剛剛說什么?”
華燁扶起他來,還順便把自己的衣裳披在了仇大夫因為年歲大了有些佝僂的背上,看著對方投過來的眼神,他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看著不遠處有幾只藥爐:“我剛燒了火,熱,給你披吧。”
“哦。”仇大夫低著頭,半天不曾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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