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要了你們的狗命!(1/6)
入了夜,綿密的秋雨又下起來,雨勢漸密,屋檐的水柱不斷往下滴,敲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和樓下姑娘彈奏的古琴聲附和著,將深秋的涼意絞進空氣中,一點點滲進人的肺腑里。
綠尖反握住沈柏的手,眼睫顫抖,驚惶的說:“那個人,是個瘋子!”
這句話,除了恐懼還有瘋狂的恨意。
沈柏的手被抓得有點疼,但她眸光平靜,沒有急著追問綠尖這么說的緣由,只是輕輕拍著綠尖的手背安慰:“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綠尖控制不住的發抖,喝了一杯酒以后,情緒才平復下來。
茶白替綠尖解釋了一句:“綠尖剛開始接客的時候,被校尉大人派人接到校尉營了一次,被送來的時候,她受了很嚴重的傷,險些死掉,后來雖然撿回一條命,但也落下了很嚴重的病。”
在校尉營里發生過的事,綠尖從來沒跟其他人說過,茶白與她關系最為親厚,也一直沒敢多問,怕她會害怕傷心。
顧恒舟皺眉,各地校尉營雖然因地制宜有一些不同的軍規,但基本大同小異,軍中將士不得擾民,不得恃強凌弱,不得招妓,這都是有明文規定的,這個睦州校尉自己都不以身作則,還怎么管束手下的將士?
聽了茶白的話,沈柏大概猜到睦州校尉營在睦州是怎樣的存在,卻故作不知,疑惑的問:“你們沒有報官么?”
綠尖已經冷靜,聽見這句話,頓時譏諷的挑眉:“報官?他們本就是互相包庇、沆瀣一氣的,向誰報官?”
沈柏問:“你們的意思是,睦州州府明知校尉如此行徑,故意坐視不管?”
恨意涌上心頭,綠尖沒了顧忌,冷嗤:“豈止是睦州州府,整個昭陵都是如此昏暗無道,官可欺民,有錢有勢的人也可欺民,像我們這種逢場作戲的賣笑妓子,更是如草芥一般卑賤,便是死了也不過是用一卷草席丟到亂葬崗,又有誰會在意呢?”
這話是把趙徹也一起罵了進去,沈柏雖然覺得綠尖罵得有道理,嘴上卻還是替朝廷辯護:“小綠兒怎能因為在睦州城里受到不公待遇就以偏概全覺得整個昭陵都不好呢,昭陵還是有很多好官的。”
這句話戳了綠尖的傷心事,她一下子紅了眼眶,眸底含著熱淚質問沈柏:“昭陵有好官嗎?我爹輸了錢心頭不快,活活將我娘打死,塞了銀子給縣官,仵作便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口咬定我娘是自殺的,我舅舅到蘅州找州府為我娘伸冤,結果被丟進大牢,替一個員外的兒子頂死,被當街問斬,有人管過這些嗎?”
綠尖很久沒和別人說過這些了,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再提起來時,語氣也還是克制不住的充滿怨毒。
沈柏說不出安慰的話,這些事都是綠尖親身經歷的,字字泣血,沒有人能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所有的安慰都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意義。
趙徹身為儲君,一直過得順風順水,輔政以后,看到的折子全都是些憂國憂民的長篇大論,他原以為像潯州州府江潯山那樣的只是個例,沒想到竟是無數地方官的縮影。
折子上面那滿口的仁義道德、社稷江山都是什么?
太學院的文測考試,一些人用華麗的辭藻堆砌出文章來是為了糊弄夫子,完結課業,這些人也如此糊弄帝王,謀害的一方百姓!
趙徹握緊拳頭,強行壓下怒氣問:“除了地方官,每年昭陵都會從京中派欽差微服私訪,到各地體察民情,這些事你們也沒給欽差說過?”
昭陵已經有數百年的根基,從第一人帝王開始,就發現朝堂腐敗的現象,為了監督自查,從武宗帝開始留下傳統,每三年就要從朝中派一位大臣到各地微服私訪。
三公九卿皆在其中,恒德帝年輕時候甚至還和先皇后一起出宮私訪民間,這些人都是朝廷倚重的肱骨之臣,如果連他們都不能為百姓做主,這些百姓還能相信誰?
茶白比綠尖年長一點,又是睦州土生土長的人,見識的比綠尖要多,聽了趙徹的話,也忍不住苦笑起來:“我等草民怎么可能有幸見到欽差大人?欽差還沒到之前,州府就會把城里的乞丐抓進牢中,營造出一副太平盛世,欽差大人便是來了,看到的也只會是別人苦心營造出來的假象?!?
趙徹皺眉,表情冷肅:“既是微服私訪,州府的官員怎會這么早就得了信?”
趙徹這話問得真像是不諳世事的富家少爺,茶白彎眸笑起:“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肯付出代價,什么樣的消息打探不到,郎君應該是被家中的人保護得太好了。”
茶白眸底浮起羨慕,誰不想自己有個好的出身,能被捧在手心里呵護著,不用經歷這么多痛苦劫難呢。
趙徹抿唇,面色很是難看。
他住在重重宮墻圍繞的皇宮,里面有數千身手高強的禁衛軍保護他的安危,還有數千奴才照顧他的衣食寢居,所以他看不到世人的痛苦,也聽不到他們的悲戚哭嚎。
趙徹掀眸看了沈柏一眼,如果這一次他沒有被沈柏說服走這一遭,也根本不會知道這么多事。
沈柏安安靜靜聽著,見趙徹看向自己,笑著問茶白:“今天我看城中也沒人沿街乞討,可是州府大人又下了什么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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