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明又在沙發(fā)上睡了兩天。
    這兩天，李登明就像家中的一個影子，只要宋亦瀾出現(xiàn)，李登明就會隱藏起來，被動或主動。宋亦瀾看不見李登明，她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李登明這個人了。
    只有當(dāng)宋亦瀾不在的時候，李登明才會在家中立體起來，他洗衣服、拖地、澆花，和豆豆玩耍，豆豆喜歡和他玩，因?yàn)樗麜樦苟沟男宰樱还芏苟棺鍪裁矗贾С趾凸膭睢?
    這兩天，宋亦瀾沒有吵鬧，她不吵鬧反而比吵鬧更加可怕，因?yàn)椴恢浪螘r會爆發(fā)。按照李登明多年總結(jié)的經(jīng)驗(yàn)來看，再有兩三天，宋亦瀾就會瞅一個時機(jī)，對他痛罵一頓，然后才會徹底消氣。李登明耐心等待著，對宋亦瀾察言觀色，時刻準(zhǔn)備著“奉上”一個出錯的機(jī)會，好讓宋亦瀾發(fā)泄。
    周一早上，李登明被一陣敲打聲吵醒，發(fā)現(xiàn)宋亦瀾站在沙發(fā)前，用手指叩擊著茶幾，茶幾上放著他們的結(jié)婚證。
    “走吧。”宋亦瀾說，雖然只有兩個字，但語氣中的決絕盡顯無疑。
    “去哪？”李登明問。
    “離婚。”宋亦瀾說，“我希望在我們婚姻的最后一程，你能表現(xiàn)的像個男人，不要再讓我看不起。”
    “這大早上的，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李登明一邊疊毛毯，一邊說，“我們要做早飯、送孩子上學(xué)，你要上班，我也要上班。咱別耽誤時間好嗎？我真的知道錯了，網(wǎng)約車我不是已經(jīng)在跑了嗎？”
    “離婚。”宋亦瀾的語氣不容置疑，“李登明，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事情已經(jīng)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除了離婚，別無選擇。”
    “別鬧了，瀾瀾。怎么可能說離婚就離婚呢？離婚哪有那么簡單？孩子怎么辦？這個家怎么辦？兩家父母怎么交代？你想過離婚后你自己一個人將會面對怎樣的生活嗎？你知道離婚的代價嗎？”李登明繼續(xù)疊毛毯，翻過去橫過去地疊，邊疊邊說，“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一個家，甚至是三個家的事。”
    “離婚。”宋亦瀾已經(jīng)說了第三遍了，每一遍都異常堅定，“車子歸你，存款歸我，房子一人一半，就這么簡單，還有什么好商量的。”
    李登明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李登明，我已經(jīng)給你留臉面了，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宋亦瀾的音量逐漸提高。
    “你先冷靜一下，根本沒到離婚這一步。再說了，即使現(xiàn)在去離婚，也有三十天的冷靜期，不用急于這一時片刻。”
    “早一天算一天，現(xiàn)在就去！”
    李登明終于將毛毯疊了起來，疊成一個半米不到的豆腐塊，方方正正，有菱有角。
    “不去。”李登明將豆腐塊一樣的毛毯抱起來，朝臥室走去。
    “李登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宋亦瀾怒喝一聲。
    “這不重要。”李登明頭也沒回地說。
    “離婚！離婚！離婚！”宋亦瀾感覺自己要被氣瘋了，她沖上去，重重推了李登明一把，李登明踉蹌了兩下，手中的毛毯掉落在地，散開了。
    “這婚非離不可！”宋亦瀾繼續(xù)捶打李登明的后背，前幾次，她都是收著勁的，這一次，是怒極了，帶著失望和絕望，發(fā)泄一樣地用上了全力，一邊捶，一邊擰。
    李登明垂著頭，靠在墻上，一聲不吭，任由宋亦瀾打。
    旁邊的小臥室房門打開，豆豆和諾諾一前一后站在門口，害怕地望著他們。
    李登明朝著兩個孩子撇了撇頭，示意他們進(jìn)屋。
    兩個孩子沒有進(jìn)屋，一直在門口看著。
    宋亦瀾打了一通，擰住李登明的腮幫子，臉色發(fā)白，嘴唇發(fā)青地問：“都這樣了，還不離婚？有意義嗎？！”
    李登明撫了撫鏡框，沒有說話。
    “行！李登明，你真行！”宋亦瀾松開手，“你以為你不想離婚，這婚就離不成了？！是你逼我這么做的！”
    “你別做傻事啊，瀾瀾。”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就上法院，訴訟離婚！”宋亦瀾其實(shí)沒想走這一步的，是被氣到這一步，或者說是被逼到這一步的。
    “你這不是瞎折騰嗎？有這功夫，咱們干點(diǎn)別的不好嗎？我真的開始跑網(wǎng)約車了，今天下班后，我保證跑到一百以上，行不？”
    宋亦瀾冷哼一聲，抓起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李登明長吁一口氣，扭頭望向兩個孩子，擠出一抹笑容：“沒事了，進(jìn)屋去吧，爸爸給你們做早餐。”
    這天晚上，李登明沒去接孩子，也沒買菜，下班就去跑車，一直跑到晚上十一點(diǎn)半，賺了一百零五塊，期間一分鐘都沒休息，到家時，已是晚上十二點(diǎn)，他輕敲臥室房門，宋亦瀾沒開，他對著門縫說他今晚賺了一百零五塊，說他明天爭取轉(zhuǎn)到一百二十，說他已經(jīng)掌握了訣竅，說他再也不偷懶了。
    宋亦瀾沒有回應(yīng)，臥室內(nèi)靜悄悄的。
    李登明在門外說了一通后，將跑車的收入截圖發(fā)給宋亦瀾，然后就躺在沙發(fā)上睡覺了。這一覺睡到凌晨三點(diǎn)，李登明忽然醒來，仿似是被什么東西給驚醒的，他側(cè)耳聽清，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他再想睡，可睡不著了。
    他知道，那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