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沙啞，手也僵硬的厲害。
    冷鋒看向這個士兵。
    是一個很年輕的青年，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剛剛戰斗中，他坐下的時候，冷鋒并沒有呵斥他。
    這么高強度的作戰，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力竭，哪怕他是主帥，也不能因為這個指責士兵。
    但是當冷鋒看到他腹部那把血紅的痕跡時，就知道，不是他累了，而是受了重傷。
    伸手按住士兵的傷口，冷鋒拍拍他的肩膀：“別說喪氣話，走，我背你去傷兵營。”
    士兵搖了搖頭：“元帥，別費力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您就答應那兩個將軍的請求，離開高昌吧。”
    冷鋒抬起他的胳膊稍稍松了一點。
    “為什么？”
    冷鋒很不解，為什么這個士兵臨死之前，勸他離開？
    士兵僵硬的一笑：“我入伍也有兩年了，知道跟隨護國公的部隊，撫恤金會多點。只有您在，我們這些人才不會白死。更何況，我們都知道您是一個大善人，您這樣的人，不應該死在戰場上，那些草原蠻子這么多人，咱們高昌可能保不住了。只有您安然無恙，才能有機會給我們報仇啊！
    當然了，我們還是貪圖....”
    士兵嘿嘿一笑：“貪圖您給我們這些士兵的撫恤金....多一....”
    士兵最后的話沒有說完，保持笑容的臉，永遠定格在了這個瞬間。
    冷鋒嘆了一口氣，伸手把士兵的雙眼合上。
    這幾天來，高昌守軍也傷亡慘重。
    此時的城頭不時運下傷兵甚至是死去的士兵。
    可以預見，明天正式戰斗后，傷亡還會倍增。
    真的扛不住啊，火藥武器雖然是戰爭利器，但是，也要看敵人的數量有多少。
    三十多萬，接近四十萬，對上八萬。
    看似只是五倍的差距，實則是不可逾越的天埑。
    畢竟，最強大的火藥武器，也只是地級驚雷而已。
    而槍支，目前的大唐要想制作，還是有些艱難。
    帶著紛亂的思緒，冷鋒先是回到臥室小瞇了一會兒，到飯點的時候，才出門吃飯。
    戰爭正式開始后，他和李孝恭就跟著士兵們一起吃飯了。
    今天的晚飯異常豐盛，本來封存留給傷兵食用的臘肉等高級貨都被制成了菜，遠遠的就能聞到香味。
    眼看伙房還在往外端糖水罐頭等東西，冷鋒不禁問二狗子：“誰允許動這些東西的？”
    “我下令的！”
    一邊，李孝恭走了過來，一手抱著一個糖水罐頭，另一只手直接伸進去抓著往嘴里塞。
    走到冷鋒身邊后，李孝恭說：“明天開始，就是高昌真正的考驗了，這些士兵，包括你我在內，不知道哪個還能吃到晚上的飯食，讓他們把普通米飯當成最后一頓飯，未免太殘酷了，還不如今晚就大吃一頓吧，哈哈。”
    冷鋒見士兵們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誰也沒想到吐蕃會突然增援。
    吐蕃的這十萬兵力，看起來只是突厥西域的三分之一，但卻是壓倒高昌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僅僅是突厥西域的話，戰斗到這個程度，他們絕對不愿意繼續打下去。
    而有了吐蕃均攤損失，他們的損失，在承受得了和承受不了之間，卻多了一截。
    伸手從桌上拿起一碗飯，冷鋒和李孝恭一起走進士兵之間，不時的搶走某個士兵碗里舍不得直接吃的肉塊。
    士兵們這時候也不再敢怒不敢言，甚至指著兩個元帥的背影直呼無恥。
    盡管只是普通的飯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頓，是很多人最后一頓了。
    勝利的狂歡既然很難到來，那么就來個赴死的狂歡吧。
    飯菜雖然豐盛，但是很快，所有人就吃完了。
    大家都餓壞了。
    吃完飯，本來該是回營休息的時間。但是，冷鋒和李孝恭卻面沉似水。
    因為，士兵們都集結起來，單膝跪地，在他們的前面，飄蕩著一個熱氣球。
    霍行云、邱雨澤、二狗子、李二牛、張帆、唐瑾、李恪七人，也單膝跪倒在士兵們面前。
    盡管沒人說話，但是冷鋒和李孝恭卻明白他們的意思。
    李孝恭怒道：“哪個龜孫子出的主意？要不是這個時候缺人打仗，信不信老子直接活剮了你？”
    冷鋒走到李恪面前，蹲下說：“你王叔我們兩個不能走，應該走的是你，你是皇子，不該留下死戰的。”
    李恪抬起頭微微一笑：“師父，離開長安前，父皇就告訴我，這次參戰，我的身份是將軍，不是皇子。我不會走的，不然回到長安，我沒臉面面對父皇！”
    冷鋒一巴掌拍在李恪的后脖子上：“你回去怕沒臉面面對你老爹，我們回去就有臉面面對大唐任何一個人了？”
    李恪吃痛，但是也只能低下頭挨訓。
    站起身，冷鋒看了看月亮，說：“時候還早，睡覺前，咱們把這個熱氣球的功能開發下吧。識字會寫的人，幫著不會寫字的，咱們一起給家里寫一封遺書吧。當然，咱們人這么多，不可能每人一封信，最多幾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