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國接連平定宜安,武城,攻到太原。韓國請求成為蕃臣，韓國的版圖基本納入秦國彀中。
    秦對趙國的殲滅戰(zhàn)，已經(jīng)提上議程,秦王與將佐們已經(jīng)在軍事和政治上部署作戰(zhàn)計劃。政晏駕望夷宮逗留也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又回到前朝，朝務(wù)繁忙，當(dāng)真是席不暇暖。
    晚風(fēng)起,冰綃窗紗,如水面漪瀾輕漾。
    欣然坐在象牙嵌紅木化妝臺前,對著銅鏡，任由雪衣幫著她卸下金釵珠鈿，自個暗自神思飄游。
    可想而知,欣然是為明天去甘泉宮謁見太后的事，犯愁呢。
    外間關(guān)于趙太后的傳聞，她沒少耳聞，甚至在邯鄲聽到二姐兩口子吵架的時候，都扯到太后當(dāng)年的風(fēng)流艷事。她心里把不準(zhǔn)像太后這樣，曾是艷冠群芳的舞姬，又曾一度權(quán)勢煊赫的王后、太后，現(xiàn)在突然讓政冷淡在甘泉宮，此時她會是怎樣的心境？
    太后見她打理后宮會不會心態(tài)失衡，刻意讓她難堪？欣然怕明天與她照面，成了抱著香爐打噴嚏，觸一鼻子灰，那就憋氣了。當(dāng)然也怕跟太后矮梯子上高房，搭不上言，尷尬。 如果太后拉著她牢騷一車轱轆話，到時候怎么接招才不失儀？
    欣然的的確確犯難了！
    政真是的，這么棘手的事，撩給她，不管不顧。
    雪衣解下釵環(huán)，用白玉花卉紋篦子，梳理欣然長的曳地的烏發(fā)，見銅鏡中的欣然睖睜出神，出言詢問道：“夫人，你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您是為明天去見太后的事，忐忑嗎？”
    欣然眉心微動，抿嘴不好意思地笑，“嗯！與太后僅有一面之緣，怕冷場。”
    “我沒有侍候過太后，不過宮里的姐妹，私下難免沒有互相竊竊私語過。宮里年紀(jì)大的宮人都說，太后早年間可厲害了，但凡宮里不守規(guī)矩的；辦事沒個譜的；做事毛躁的，輕則鞭笞，重則就是杖責(zé)。打死，打殘的不是寥寥。那時候，太后眉眼一挑，身旁侍候的人，都哆嗦。不過后來大家都說，太后和善多了，經(jīng)常打賞，籠絡(luò)身邊的人，于是就慣出了那個餓狼掏的嫪?dú)薄！毖┮逻吺犷^，邊跟欣然聊，說道嫪?dú)睍r，她似乎很憤然。
    “雪衣，你說太后，會難為我嗎？”欣然扭身凝視雪衣，淡抿唇瓣，微綻梨渦，淺笑道。
    “夫人，大王這么寵愛你，太后怎么思量，也不會為難你的。”雪衣笑道。
    欣然伸手揉揉眉心，嘴角一彎，笑意微漾，“許是我多慮了！”
    欣然倚著紫檀木美人榻，抱著一卷竹簡，守著一盞宮燈，等政下朝。值夜的宮人內(nèi)侍都已經(jīng)靠著墻，打起瞌睡了。
    到子夜時分，政才回到望夷宮，剛進(jìn)望夷宮的影壁，政就摒退侍從，獨(dú)身進(jìn)殿。本想欣然早已睡下，誰知她竟然還在等他，遂道：“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以后自己安寢，不用等寡人！”
    侍女們蜂擁上來，要給主子寬衣解帶，欣然揮手讓她們退下，為政解下佩劍、翠紋織錦披風(fēng)，掛到曲瓊上，欣然低聲假嗔道：“知道君的言外之意，是未必天天會到望夷宮來，等也白等。”
    政伸手撇她后腦勺一下，寵溺地?fù)u頭笑笑，環(huán)著她回榻上，擁衾而眠。
    【二】
    欣然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習(xí)慣起早的人。可是天剛亮，她醒來發(fā)現(xiàn)，臥榻邊的政，又沒人影了，
    還想著趁早起的功夫，向政討一個去謁見太后的最高指示。誰知他又不聲不響地忙去了。
    欣然起來，侍女們侍候完梳洗，用了些米粥，就乘輿去甘泉宮。
    宮輦徐徐停下，欣然扶著雪衣的手腕，下了乘輿。伊芙女官迎了過來，“夫人，您來了！太后在寢宮里正盼著呢！”
    欣然抬頭望天，太陽剛剛升起來，秋天清晨，已經(jīng)透著微微的冷意，掖了掖云錦披風(fēng)，嘴角微微莞爾，“太后起了嗎？欣然是不是來早了？”
    “太后貴體微恙，還臥著呢！”
    “傳喚太醫(yī)了嗎？”
    “太醫(yī)令已經(jīng)前前后后派了幾波人過來，也吃了不少藥，就是不見好轉(zhuǎn)！”
    “這事大王知道嗎？”
    “太后不讓驚動大王。說大王日理萬機(jī)，抗在肩上的都是軍國大事，身體有點小毛病，調(diào)理調(diào)理就行，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哪是這番話？有多長時日了？”
    “得有小半月了。”
    “那可耗得太長了。現(xiàn)在怎么個情況？”
    “就是胸悶氣喘！夜里老是咳嗽，睡不安穩(wěn)！”
    “恕欣然冒昧！太后是不是郁結(jié)在心？”欣然靠近伊芙女官，低語道。
    “可不是，太后和大王，母子倆一直這么擰巴著，擱誰心里能舒心？”伊芙女官唏噓道。
    兩人邊走邊聊，已經(jīng)來到甘泉宮的太后寢殿，謁者們并沒有沖里頭呼喝傳話。走到臺階處，欣然就聽見太后悶悶的咳嗽聲。欣然和伊芙對望一眼，加快腳步。伊芙上前打起映紅撒花簇緊軟簾，欣然提起裙擺，跨過門檻，趨步進(jìn)殿，寢宮里一股濃濃的藥味彌漫，玉鉤收攏起重重帷幄，但見黃花梨透雕牡丹榻上，趙姬一席云紋縐沙袍，蜷縮一隅，咳嗽地全身抽搐。
    欣然斂衣行禮，環(huán)佩泠然，“欣然參見王太后！”
    趙姬轉(zhuǎ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