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酥意(1/3)
【一】
文信侯呂不韋在封地飲鴆而亡,大家怕秦王像當年秦惠王對待商鞅一樣,死后將其尸身磔斬于市。入殮之后,連停殯都免了,迅速將呂不韋的遺骸悄然下葬,據說葬于洛陽北芒山。文信侯的門客們以盡“主客之義”為由,數千人齊集哭臨故主,吟唱《黃鳥》1,以哀吊呂不韋。這種大規模的會葬行動,不管是有組織的,還是自發運動,都無異于是對秦王發泄不滿的一次政治示威。
王朝的政治威信遭到挑釁,秦王震怒,悍然在咸陽宮下詔:“呂不韋的舍人,凡是臨哭會葬者,列國之人一律逐出境;秦人祿至六百石以上者,剝奪其爵位,并遷徙于房陵。祿五百石以下,沒有臨哭者,也一律遷徙,不剝奪爵位。”
詔命一下,累及千家萬戶!
秦王在咸陽宮例行朝議后,又在曲臺宮召集了馮劫、李斯、蔚繚、頓弱、姚賈、蒙武、王翦等幾位王霸之佐,——他們是秦王的股肱之臣,是成就帝國鴻鵠大業的羽翮,匯聚一堂籌謀下一步的秦軍攻略計劃。
當是時,山東之國朝綱萎靡不振,三晉割地求安,二周折節入秦,宋楚已經屈服,天下盡皆歸秦,已是大勢所趨。
當眾臣僚從曲臺宮出來時,日晷的側影已經指向了申時。
李斯故意落在后面,有意繃著身子,端著架勢,可眉眼里卻彌漫著一重濃霧。
“廷尉大人也曾是文信侯的舍人,還得到他老人家的著力提拔,方有今日。故主過世,您就沒去祭奠一下。”姚賈見李斯今天神情嗒然若喪,故意譏諷道。
“聽說姚大人當年想投呂氏門下不得,倒是慶幸!”李斯唇角譏誚地上揚,嘲諷道。眾所皆知,當年,姚賈要投到呂不韋門下做門客,因為品性不端,被拒之門外。那是姚賈的恥辱。
“哼!老天爺在那一刻打了個盹,原來還是鐘愛姚賈呀!”姚賈恬不知恥道。
“也是,這等本該棄市之徒,竟然忝居高位,尸位素餐,老天這眼睛瞇的真不是時候。”上將軍王翦冷不丁凜然嗤笑道,他一向討厭姚賈這類投機鉆營,卻舌底生花的人。雖然王翦因為秉性耿直和呂不韋同朝共事的時候,將相經常有摩擦,但是呂不韋為政十幾年無愧于秦國。王翦他見不得有人他,幸災樂禍。
“姚某慚愧,慚愧!”姚賈急忙打躬作揖,慌忙灰溜溜地告退。
姚賈憑三寸不爛之舌,拿秦國王室的萬金財帛,離間各國君臣,那是搬不上臺面的陰謀,相對于王翦攻城略地的硬功勞,王翦說話,他哪敢頂撞。
“多謝上將軍替在下解圍。”李斯拱手道。
“李大人客氣了!王某總覺得大王這次對呂不韋門客不過驅逐,遷徙的處置,沒有血雨腥風,當真仁慈多了。”王翦滿臉絡腮,虎目望著西天的落日,微瞇,語氣竟是有些不可置信。
想起嫪毐叛亂那次,咸陽東市行刑之時,血流成河,嗆鼻的腥味足足一個月才變淡。
“大王到底顧念文信侯的勤勉王室之功。”李斯臉上浮現淡淡的笑,聲音低沉優雅。
“大王對會葬的組織者,衛國的上卿,大商人白澤,也僅僅是驅逐,這個處置真是出人意料。看來,大王是看在白家對緩解關中饑饉有功勞,從寬處理了。”王翦唏噓道。
“那是,那是!”李斯附和。
幾個朝臣寒暄著,沿著青磚鋪就的王宮甬道,拐過巨大的假山,幾個轉彎背影就消失了。
正好從假山后面經過的欣然把李斯和王翦的話,聽了個真切。
父親竟然去祭奠文信侯呂不韋了,而且這次聲勢浩大的會葬竟是他老人家組織的,他現在將因此被逐出秦國。欣然的心猛地揪了起來,仿佛心臟被人瞬間攥在手心里,緊緊的,突然間不能呼吸。
怎么會這樣?父親是故意跟秦王作對嗎?他怎么能不顧及自己的安危這樣做。
不過話說回來,白家和呂家是世交,白家今天在秦國有這樣是態勢和地位,那都有賴于文信侯的提攜和庇護,君子之交,重信義,知恩圖報,父親的行為無可厚非,不是嗎?
一邊是政,一邊是父親,欣然感覺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欣然躊躇半晌,準備去找政。
【二】
斜陽的余暉掠過窗欞,照在曲臺宮正中間的月臺上。政伏案批閱竹簡,總是這般不知疲倦地勤于政務。一道俊美的剪影印在他身后重重帷幔上,隨風輕輕地拂動。
欣然輕綰發髻,裊娜娉婷地款步進殿,沖著政鄭重其事地肅拜。
見欣然進來,政抬起頭,俊美的臉上淡淡地帶著笑,眸色有點渺遠而透亮,配上薄而透的唇色,使得他那張臉,看起來,有種遙遠的感覺,他一揮手,“以后,你就不用跟寡人拘禮。”隨即,手指沖著東南角比劃,“那邊書架上有簡冊書籍,你隨意翻翻,等寡人把手頭上的奏簡看完,再陪你!”
欣然依舊跪著,面色沉重,不作聲。
政感覺到異狀,放平手中的竹簡,凝視著欣然,“這是為何?”
“君將欣然的父母驅逐出咸陽,可有此事?”欣然直截了當地問道。
“嗯!”政頷首,“你父親組織文信侯的門客數千人,竊葬呂不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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