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后(捉蟲)(2/2)
各國的使節都擁擠在直道兩側,看秦王鋪展排場,大張旗鼓的陣勢。
諫言的茅焦被秦王厚賞,奉為上卿,高冠華服,在前行的隊伍里趾高氣揚。
夏日的陽光終于撥開厚重的霧霾,明晃晃地掛在當頭。
欣然拒絕了政同車而行的要求,騎在馬背上,身穿長襦、外披鎧甲、頭戴長冠,腿扎行縢,足穿淺履,混雜在扈從中。
天好熱!汗水睡著臉頰往下流,欣然也不敢伸手去擦拭,像所有郎中一樣,一臉肅然,目不斜視。
政正襟危坐在鑾駕里,心中百般滋味雜陳。
聽母親說,他才九個月大的時候,秦國和趙國兩個同宗的戰國,竟然死磕上,殘酷的拉鋸戰,沒完沒了。長平之戰,雙方死傷人數總共六七十萬。可秦國不到一年又集聚兵力西出函谷關,殺氣騰騰地向趙國洶涌而來,趙國已經無險可據,只能踞守邯鄲,拼死頑抗。
那時身為趙國人質的政一家人,日日被平原君拉去游街,讓趙人吐唾沫泄恨,父親甚至被雙手吊著掛在邯鄲的城樓上,試圖以此阻擋秦軍的蹬弩3攻擊。可是秦軍依然不顧質子的死活,急攻不止,要不是呂不韋想方設法讓父親逃出邯鄲,他們一家早已成為趙人鬼頭刀下鬼。
父親離開邯鄲后,他們母子東躲西藏,在邯鄲對秦人刻骨的仇恨中,茍延求生存。
那時候,母親為了隱藏身份,臉上總是涂抹鍋灰,臟泥,掩飾她的絕代風華。他們避居在一戶聾啞的老夫婦家,用呂不韋留下的金幣,維持生活。老夫婦家收養了一個女兒,和燕國在趙國做人質的太子姬丹,是他童年為數不多的幾個同伴。
他記得六歲那年的冬天,趙人有一次在戰爭中敗給秦國,死傷無數。
邯鄲滿城的趙人,睜著血紅的眼,地毯似的,在邯鄲每個街角搜捕他們母子倆。
他和母親躲進了老夫婦家的地窖里,天氣很冷,他得得瑟瑟地依偎在母親懷里,三天過去,沒有糧食,沒有水,母子倆餓得前心貼后背,渴得嘴唇干裂,嗓子冒火,凍得渾身打顫。
時間如此漫長難熬,他不記得掐了多久。他高燒昏厥,渾身無力,感覺死亡之神已經張牙舞爪地向他逼近,是母親手指頭塞進他的嘴里,求生的本能讓他瘋狂,他用力咬破母親的手,吸出母親的血,就靠那點血,他活了下來。
等他醒轉,母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面色蒼白,嘴唇青紫,手指上的傷口流出的血剛剛凝固。
終究他們命大,趙軍傾巢而出,還是最終沒有搜捕到她們母子。他們幸運地活了下來。
經歷那樣苦難歲月的生死相依,他本該好好孝敬她,他怎么能這樣對待母親?
秦王的眼睛云霧迷蒙,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懊惱什么?僅僅是因為母親的不忠,不!他是在害怕,母親當年為了護犢子,那份堅韌,那份無畏,他日,她會為袒護她的兩個小兒子,同樣義無反顧嗎?其實那二十七名義士,本不該死,至少不會死這么多,只因為他們都是受呂不韋驅使。
呂不韋一心想用儒家的那套說辭,用他匯集門客編的《呂氏春秋》來引導他適欲、循命,可是他講的是實效,想的是怎么緊緊握住權柄,實現一統天下的偉業。
他的秉性,母親最懂,可是母親卻冷眼旁觀,放縱嫪毐,在他和呂不韋別扭的間隙,染指朝政。
經此一遭,母后是不是該醒悟了?
政還陷在沉思中,皇輿已經停了下來。王戊來到跟前,行禮道:“大王,已達太后的居所嫚宮!”
嫚宮寢殿的重重大門,被一道道打開。夏日絢爛的陽光流轉進來。趙姬只見眼前紅光一閃,一道紅色的地毯已經鋪展到她眼前。秦王政袞服冕旒腰跨寶劍大步走了進來,后面跟隨的是文武臣工。
一丈之外,秦王政撲通跪地,膝行而前,淚光盈盈道:“孩兒一時昏聵,讓母后受苦了!”
淚水無聲地滑落趙姬的臉頰,她嘴唇抖動,無言以對。
1郎中令:秦朝九卿之一,掌管宮殿警衛;
2蹬弩:大威力的秦軍勁弩須弩手雙手持弦,雙腳蹬踏弩臂,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張開。
3鹵簿:即君王出行的車馬、扈從。
作者有話要說:1郎中令:秦朝九卿之一,掌管宮殿警衛;
2蹬弩:大威力的秦軍勁弩須弩手雙手持弦,雙腳蹬踏弩臂,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張開。
3鹵簿:即君王出行的車馬、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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